师傅的手很巧,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的在盛讚的背上显出令人不敢违抗的肃穆。
盛讚仿佛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的一瞬,有藏不住的锋利。
他起身,将后背隐入黑暗,对纹身师傅双手合十。
师傅来不及擦掉额头的汗珠,递过一面半身镜。
盛讚不看一眼,推开了暗室的门。
堂口里没有点灯,一束束火把燃烧得令人有些燥热,盛讚只着一条黑色丝裤慢慢走来,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通往最高的那把椅座。
毛毛立在那把座椅之下,静静等待朝他走来的盛讚。
他的头髮染成最炫的红色,夺目得令盛讚想要笑出来。
曾经,他站在盛记外面,对他说:「阿赞,我跟着你。」
那晚,他立下一定要出人头地,不再让老爹为谁下跪的誓言,走到今天。
他终于,走到今天。
直直立在高处,背过身,他的后背被刺上一条龙。那是一条海龙,海里的神兽在靠海吃海的三千港人看来,是如此的神圣不可侵犯。
海龙帮永远有神兽庇佑,勇士无敌。
盛讚蛰伏二十年,终成人上人。
他幽幽启口道:「不惜任何代价,砸掉西区毒狼的所有场子。」
这是他在这个位置上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毛毛眼中火光冲天,这一刻,他们等了好多年。
三千巷的盛老爹最疼他,让他与阿赞分一碗猪耳朵,夏天里,让他与糰子一起吃绿豆冰棍,在毛爸毛妈顾不上他的时候,会为他添上一副碗筷,暑假里,盛老爹拿五块钱,让两个小孩在游戏厅里痛痛快快的玩一场。
他做的滷味是这世上最好的味道。
第40章 变迁4
三千港的东西区一向泾渭分明,就算西区怎样虎视眈眈,东区人利用天然的地势条件,照样不把西区放在眼里,像这种龙头老大开口要求主动招惹西区小帮会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如今的黑*道不似十几年前,两帮人在大马路上就能挥刀砍起来,第二天居民出门总能踩到断手断脚,可盛讚却决定要用这个原始的方式,让毒狼死。
但,没有人提出质疑。
小弟们抄着傢伙在这个深夜赶去了西区,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将毒狼堵在了他一个情妇的被窝里。盛讚遣退手下,只留一个毛毛,毛毛小心的将一件白衫穿在他身上,见没有血水印出才鬆了口气。
他说:「阿赞,我去就行了。」
盛讚打断他:「这一刻我等了很久。」
「可是你的身体……」
「不碍事。」
两人行至堂外,路灯下,盛讚的嘴唇泛白。
毛毛打开车门,护他进去。
这一刻,等了太久。
黑车驶过东西区唯一的那条柏油马路,这个夜静谧的快要把一切吞噬,家家户户没有灯火,留有空洞洞的窗户,只单黑夜来谈,就能看见西区远不如东区,也难怪有些人会遥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暗影丛丛,车子在一栋小屋前停下,盛讚走进去,院子内的狼犬已经被餵了骨头,见他来了,还摇着尾巴哎唔几声。
「盛爷……」守在门口的小弟期期艾艾,盛讚停下脚步,等着他回话。
毛毛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那人一个激灵差点站不住:「我,我……老大你饶了我吧!」
盛讚直直往里走,他的脚步很快,推门而入,里面只有一个女人,毒狼的手下忠心护主,护他逃走,小院外面死了一圈的人,血腥味极重,天,快要下雨了。
***
盛讚看着那躲在墙角哆嗦的女人,吩咐道:「毛,交给你。」
毛毛挑着眉看了看姿色,说:「码头上用。」
在东区,码头旁有整整一条街的红*灯区,而那里的女人也分三六九等,像顶着毒狼情*妇这种头衔的,是最最下等,也是码头工人们最乐意花钱的等级。
那女人一听,想要撞墙寻思,被毛毛一把拉住了头髮,整个头皮都快被掀掉。
「求,求求……」话还未说完,毛爷爷赏了两巴掌,一颗后牙掉落。
这时天上下起了雨,将屋外的血水洗刷一空。
盛讚走出去,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渐渐透出血色。
毛毛看着院子当中的尸体吩咐道:「都扔进海里餵鱼。」
三千港近海的鱼都是人肉养的,这句话说的没错。
雨很大,糰子被一道雷声惊醒,新家里开着空调,四季如春,她穿一条棉质的睡裙,抱膝坐在床*上,听见楼下开门声。
是盛讚。
她赤脚下楼,看见他一身白衣进来,头上都是水,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她问他。
他说:「没事,你上楼去。」
他的气很弱,眼神也不如从前有神。
糰子想过去扶他,被他推开了手,他左脚踏上一级台阶,后背明晃晃的露在糰子眼前。
白衫上似成了一副点点梅花图,梅花有些晕开,形状被破坏了。
糰子捂住了嘴,半晌喊他:「哥哥!」
盛讚没有转身,好像也没有听见这声惊呼,他晕倒在台阶上。
又是一声惊雷,闪电像是要劈开这座屋子,糰子看见盛讚在她眼前倒下,她扑上前,颤抖着手唤他:「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