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李瑶之轻笑了一声起来,「人生不过百年,谈何千载。」
「你知道我能!」宣姬打断了他的话,「我能帮你走出不荒山,能帮你打下天下,自然也能此情千载……」
「宣姬,你醒醒好吗?你有没有剖开过自己的胸膛,亲眼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瑶之一句话如同长夜冷水,浇熄而下,直将宣姬一腔怒火全部熄灭。
宣姬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她也没料到会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只有眼眶里不知道该是怒意还是眼泪,不断地在打着转,不停地望着他。
许久许久,宣姬强行让在氤氲雾气锁在眼眸里,挤出了一句,「我是个人了。」
李瑶之似乎头痛到极点,不断地捂着自己的太阳穴,痛苦至极,「我也想告诉自己你是人,但……你试着把晶片拿出来,再告诉我,你是个人。」
这是宣姬的死穴,她竟无言以对。
「我才是人,这才是真正的人,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李瑶之指着站在不远处的侍郎之女激动的说。
宣姬瞟了她一眼,目光就像冰雕成的利刃似的,竟教对方不觉退了一步,不敢直视。
「我拥你在怀时,总是忍不住去想,你这躯体里面的五臟六腑,这里面的七情六慾到底是什么样的?全都是假的。我就像跟着一个木偶或者傀儡,甚至感觉像是一具行尸,夜深人静细细想来时,总是禁不住汗湿夹背,心胆余寒啊。」
宣姬无言以对,唯有看着李瑶之轻嘆似的说出这话之后,她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滴落了下来,也如似放弃了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地开口,「在不荒山时,你不是这样说的。」
「不荒山!」李瑶之轻嘲一笑,许久之后他才正色开口,「宣姬,旁的我都能给你,唯独山盟海誓,做不得真了。」
宣姬也随之笑了起来,「李瑶之,旁的,我都不要。」
李瑶之干脆手一扬,将身朝着床榻上一躺,「那你走罢,想要什么,任你带走就是。」说罢,李瑶之闭上了眼。
他屏息凝神,能够感受得到宣姬扫过他身上眼神的冰冷,却不知怎么的,他竟惊觉她的目光扫过处,身上的每一处,包括内心的每一处,都带着疼。
他紧紧的攥住身旁的锦被,紧咬着牙关,告诉自己,她是械!
须臾,他似乎听到宣姬的步伐往后挪动了,她朝着殿外转身走去了。至此李瑶之一直紧攥着被子的手也鬆开了,这样也好,一刀两断。
不出几步,李瑶之听到了那侍郎之女一声呼喊,似乎还没呼喊出来又被生生捂住的瓮声哼叫。
怎么回事。
李瑶之豁地起身,张眼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但只见外边雨气氤氲溅来,宣姬就站在那侍郎之女的身旁,从背后抱住了她,一手捂着佳人的嘴,一手拿着她的银簪插入她的脖颈处,鲜血横流。
佳人挣扎着,一身鲜血顺着衣衫流淌下去,沾染了自己的,也沾染了宣姬的。
直到这佳人不再挣扎,宣姬才鬆开手,任凭她软趴趴地倒在自己的脚边。宣姬目光仍旧是如水那般从善,却无情。
目光从那死去的佳人身上到李瑶之,宣姬但只说:「任我带走,我便只要她的命。」
外头轰隆一声滚雷响起,炸地周围一片光亮,也将宣姬一身罗衫染血映得李瑶之满目,李瑶之全身的血在这一刻滚了又冷。
他看着死去的女子,也看着宣姬转身走去,赤着的足还印着那一行鲜红的血迹。
李瑶之冲她喊道:「宣姬,你何苦如此,没有了侍郎之女,尚有丞相之女,入主东宫,必定辅我朝堂基业的,天下女子,你杀之不尽。」
站在雨外,宣姬幽幽转身,不知怎么的,李瑶之竟觉得她好似在笑,又好似在哭。
隔着雨幕,宣姬对他说:「你放心,下不为例。」
任凭宣姬说完便去,独剩李瑶之在那浑身冒着冰冷。以宣姬性情,他浑然不信下不为例四字,从不荒山一路走来,她是何等的手段,李瑶之岂会不知。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内外皆安。
就连朝堂议定丞相之女为后,张罗新皇亲事,整个上阳京畿张灯结彩,热火朝天,宣姬就是再没露面。
许是,那夜的话,教她心如死灰了罢!
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天子立后,大婚典礼从早到晚,百官朝贺,敬过天地,祭过祖庙,普天同庆。
到了夜晚,李瑶之微醺,在内侍和宫娥的簇拥下回到寝殿,隔着微微红烛,相府的千金端庄典雅,堪当母仪天下。
李瑶之失了心思,错愕的看着这美人红烛,挑起盖头朝着自己微微一笑,不是梦,是真的。但李瑶之的心思却是不但翘首向着外边,之前那个雨夜宣姬孤身一人前来的模样,至今不能忘。
可是,等待了良久,李瑶之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在皇后的几番催促下,合卺交杯,鸳鸯帐暖。质
只是,在美人红唇下,李瑶之心不在焉,总是觉得心里有一根刺悬挂着,由宣姬亲手所扎。
思绪有些烦乱,他甚至回想到当初第一眼见到这个红衣女子,悠扬地站立在黄沙漫天的悬崖边上,冲自己莞尔一笑的场景。
「李瑶之,你看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