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
那人便从厚厚的案牍中抬起头来——
「明昭!」林苏猛地惊醒过来。
却发现,自己依旧飘在渝国不远处的上空,仍旧是那朵轻飘飘的云朵。
刚才见到的那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境。
是梦耶?非梦耶?
林苏使劲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于是在地下的人们,便可以看到,天空中有一朵云,突然开始如患了羊癫疯一般,疯狂抖动起来。
不过经历了那场不知道是不是梦的梦境,林苏想要回到雍朝的心情更加急迫了。
他继续这场莫名中断了的旅程,朝眼前大陆的方向飞去。
但是没飘一会儿,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这片土地,比起他当初离开时,似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而最明显的一点便是,过去连绵不绝的战争,从这片终年战火不息的土地上,彻底消失了。
人们不再终日惶惶,而是兴高采烈地来到大街上,欢欣雀跃地为新皇祈福。
今日,便是应承平,举办登基大典的日子。
他将在这个日子里,皇袍加身,成为这片土地八百年来的,第一个大一统皇帝。
应承平恍恍惚惚地在礼官的传唱声中,走向了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拿起了象征皇权和权力的玉玺。
高台之下,是乌泱泱的人们,像是一片黑色的海洋,他们脸上充满喜悦和尊崇,他们冲应承平拱手而拜,高呼万岁。
一个个人的声音汇聚成了一股股浪潮,扑打在应承平的耳边,一浪更比一浪高。
而应承平还在恍惚之中。
事情究竟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呢?
要怪,便只能怪那些大腿太细弱了,一抱就倒,根本抱不牢。
唉,应承平深深地嘆了口气。
现在,他自己便已经成为了那根最粗壮的大腿了,再没有其他大腿可以让他抱了。
世事无常啊。
明明他最开始,只是想找个小村庄,安静地隐居,做一个岁月静好的大夫罢了……
事到如今,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儘快生一个孩子,抚养他长大,培养他成为新的大腿。
如此一来,等再过了十几年,应承平便又可以过上混吃等死的生活了。
只是看着底下摩拳擦掌、准备干出一番大事业、想要青史留名的手下们,应承平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
而在应承平举行登基大典时,一个不远处的幽静山谷里,也有两个人在注意着他。
这是两个道士,他们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棋盘,不过此刻,这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消失了。
「看来这盘棋,终究还是下完了。」中年道士捋了捋鬍子,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只是看着高台上拿着玉玺、一脸恍恍惚惚的应承平,中年道士还是没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向对面的道士问了出来:
「为何是此人?」
他怎么看,都没看出此人有人主之貌、真龙之相。
「为何不能是此人?」对面的青年道人笑着反问道。
「这应承平,不过是靠着运气和投机取巧,才登上的皇位,那些地盘,大部分都不是他打下的,而是他捡来的……他甚至还常常趋炎附势,看谁强大就投靠谁……这样一个人,也能当上真龙吗?」
「师弟啊,」青年道人嘆道,「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更何况,他也有自己的优势的。」
「什么优势?」中年道士狐疑地问道。
「他是个大夫。」
「这算什么优势?」
看到中年道士不解的样子,青年道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夫嘛,总是医者仁心的。」
「在这乱世的所有诸侯中,只有一个诸侯的麾下,从不杀俘虏。」
突然,这青年道人停止了大笑,看向天边,嘆息道:
「时候到了。」
话音刚落,他身上,突然就出现了一阵霞光,流光溢彩,摄魂夺目,越发显得他轩然霞举,神骨秀异,不似凡人。
而在旁边的中年道士眼里,青年道人身上的气息也越发高深莫测、再难窥探。
他就像是一朵云一样,轻飘飘地飞离了地面。
天边顿时霞光万丈,山谷里的花草突然开始疯长,在这光芒的笼罩下发生着种种奇异的变化,而与此同时,有无数未开灵智的飞禽鸟兽朝这里赶来,本能地想要沾染些许仙人飞升时回馈天地的恩泽。
「师兄……」虽然中年道士平时表现出一副很嫌弃青年道人的样子,但如今临别在即,他还是不自觉地露出了不舍的姿态。
「师弟,你莫非还是七岁稚童不成,不过暂时别离,都要红了眼圈?」
「师兄,你莫要说话了!」中年道士咬牙切齿道,他心中刚生起伤感不舍之情,就被自家师兄这几句话冲了个干净。
「师弟,等你飞升之际,可不要忘记给我带几壶醇山清酿来!」
「知道了、知道了!磨磨蹭蹭的,还不快走!」
「师弟,师兄走了!」
只是临别之际,青年道人又转过头来,姿态不再随意,他肃重地对中年道士嘱咐道:
「师弟,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