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兴,就忘记失约这件事了……
……这好像,已经是他第二次失约了。
尚书省的大门口, 守卫们倒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冷汗不停地从他们头上冒出。
虽然徐覃已经消失了, 但奇怪的是,他们仿佛还在徐覃造成的梦魇中, 瑟瑟发抖, 怎么都站不起来。
徐覃那阴森诡异的气场, 似乎一直笼罩在这里……
咦?
林苏好似发现了什么, 轻轻地跨过一个个在地上躺尸的守卫,猫着身子,慢慢地走到大门前。
作为一个有修为在身的真道士,林苏走起路来,完全可以做到像蜻蜓点水一样,静谧无声。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台阶前,停顿片刻,然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迅速跨过大门。
他顿时就和门后的徐覃打了个照面!
林苏吓得差点心臟骤停。
只见门后的阴暗影子里,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枯瘦如柴,黑得让人窒息的长髮垂落下来,厚重的刘海遮挡了对方的面容,刘海的阴影下,是比旁边的墙还白的下半张脸,惨白惨白,如同敷了给死人上妆的粉。
林苏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了过去看过的各种恐怖片,种种阴森恐怖的情节,轮番上阵。
更遑论此人浑身散发着阴恻恻的气息,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刘海幽幽飘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来动去……
无论是谁,见到这一幕,都不会以为自己见到了人!
「明、明、明昭!」
林苏抚了抚心臟,终于缓了过来,心有余悸。
多年不见,没想到明昭这种阴恻恻的气质,竟然越发浓郁了。
幸好,林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徐覃。
若是冷不防看到这一幕的不是林苏,而是别人,恐怕早就两腿一瞪,舌头一伸,口吐白沫,被送往黄泉抢救,做一隻吓死鬼了。
「明昭!」
徐覃依旧不说话,低着头,黑乎乎又长长的刘海飘啊飘……
嘶——配上这阴沉沉的昏暗天色,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乌鸦哀鸣,墙旁不停飘荡的柳条柳叶,地上横七竖八的挺尸官吏……
更像是恐怖片才有的气氛了啊!
林苏想像过很多种和徐覃见面时的场景,或许是执手相望、泪眼朦胧,或许是相逢一笑、把酒言欢……
但绝对没有包括这种恐怖片的展开啊!
要是换了现代,甚至都会有人拟出这种标题:
「惊!某男子归乡见友,结果却发现……」
「生死两茫茫,孤魂在何方……这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缺失……」
林苏咽了咽口水。
所以,明昭果然是生气了吧?
他看着徐覃一直保持着沉默,站在门后的阴影里,就像是一隻无情无欲的蘑菇,在阴暗的角落生根发芽。
他、他现在开始痛哭流涕,还来得及吗?
林苏忧郁地看向徐覃,突然,微微皱眉。
刚才没有注意……脱离了纸人的视角之后,徐覃的样子,更加真实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明昭他,似乎又变瘦了。
如同十年前他初见他时一样,低着头,骨瘦如柴,风吹就倒,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厚重的刘海遮盖了面容,也遮盖了他的情绪。
而那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始终都没有暴露在他的面前。
可是当初他离开之前,明昭,明明已经在他面前,撩开了这片像是乌云一般的刘海。
七年过去,一切,似乎又恢復到了原状……
——怎么能恢復到了原状!
突然,林苏眼里燃起了熊熊怒火,猛地抓住了徐覃的袖子。
徐覃被林苏扯得上前踉跄了几步,被拉出了阴影,拉到了霞光下,他诧然地看向林苏,又在对上对方如火般的眼睛时,像是被灼伤了一样,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看到徐覃眼神飘移,对他躲躲闪闪、不敢看他眼睛的时候,林苏更生气了。
果然,他猜的没错!
「明昭,你是不是——」
「一整天都没吃饭!」
徐覃可疑地沉默了。
……
许久之后,等躺在地上挺尸的官吏和守卫们终于从梦魇中脱离,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现周围再没有徐覃的身影后,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只是,他们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刚刚,是不是看到,徐相,跟着一个道士走了?
***
「客、客官,菜、菜来了……」
「您、您二位,慢、慢用!」
小二放下菜,磕磕巴巴地说完这句话,就迅速地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多年过去,徐覃和林苏二人,也不再是过去那两个拮据举人了。
他们,一个,是当朝宰相,另一个,是方外修士,不再需要像过去初来京城时那样,抠抠搜搜、节省银子。京城里的大部分酒楼,他们都能想来就来、想回就回了。
「明昭、快吃!」
徐覃默默地看着自己碗里的菜越来越多。
而林苏看着徐覃,满脸痛心疾首。
过去的徐覃面黄肌瘦,摇摇欲坠,看得人心惊,现在的徐覃脸倒是不黄了,可白得跟鬼一样,一点血色也没有,而身体,却依旧和以前一样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