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皇子在宫殿外不停踱步,似乎有些忐忑和焦虑。
大皇子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唇边蓄鬚,看上去颇为成熟,而五皇子却还是一个黄口小儿,才只有八九岁,十分稚嫩。
不过无论是成熟还是稚嫩,在这个时候,皇帝突然召「林道安」进宫,还不顾「林道安」仍在病中,就算是扛着他的病榻,也要将「林道安」扛起来……无论是谁,只要不是傻子,恐怕也知道皇帝的用意了。
恐怕,皇帝是召「林道安」前来商量继承人的。
大皇子和五皇子不知道皇帝心中已经有了属意的对象,他们只知道,眼前的「林道安」,很有可能就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故而看到被人抬进来的、连床榻也下不了的,一身病气、气若游丝的「林道安」,两位皇子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反而越发恭谨。
大皇子有心和林苏攀一攀交情,然而他生性优柔寡断,想与林苏攀谈却又担心这么做会不会引得皇帝的不喜,毕竟其他皇子结党营私、惹出夺嫡风波的事情还近在眼前……这么犹豫来犹豫去,最终他还是没有上前。
倒是五皇子,借着年幼,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于是很快跑到林苏面前,天真又焦急地说道:
「林学士,你快点去看父皇吧!父皇见了你,心情就会好了!」
「太医说了,人只要心情好了,就什么病都没了!」
「这样父皇就可以恢復过来了!」
听到五皇子这话,林苏有些诧异,而一旁的太监则催促道:「林学士,五殿下说的是,可千万别让圣上等急了!」
「咳咳、咳咳咳……」于是林苏勉强从病榻上直起身来,冲两位皇子拱了拱手,便又病恹恹地靠在了床榻上,被侍卫们给抬了起来。
就这样,林苏被抬进了皇帝的寝宫。
而皇帝寝宫外发生的事情,也很快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想到大皇子和五皇子二人的表现,皇帝心下嘆息一声,却什么也没有说。
到了皇帝的床榻前,侍卫和太监们纷纷退下,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同样病恹恹的君臣。
两张病榻相对而放,两个君臣面面相觑,一出口,便都是一连串的咳嗽。
林苏:「咳咳咳……」
皇帝:「咳咳咳……」
皇帝和林苏都病得下不了榻,于是都只能躺在病榻上,虚弱地交流。
一个想,你都已经病成这样子了,居然还不肯让别人摸鱼。
一个想,你为了摸鱼,居然都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相望泪眼,皆是无语凝噎。
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力气说太多话,皇帝很快就开门见山,对林苏说道:「林先生,你觉得我的哪个儿子,更适合坐上这把龙椅?」
林苏躺在病榻上病恹恹说道:「咳咳咳,臣无能,臣惶恐。」
皇帝:「咳咳……林先生,如今这里并无他人,你就畅所欲言吧。」
林苏:「咳咳咳……臣实在无能,臣实在惶恐……」
见状,皇帝试探道:「林先生,不知你觉得,朕的五子如何?」
这回林苏沉默了很久,方道:「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越过大皇子而立五皇子为储君,恐怕于理不合。」
闻言皇帝却笑道,咳嗽了几句说道:「都说林先生蔑视礼法,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拘泥起伦理来了。」
皇帝咳嗽了,林苏便也跟着咳嗽了几句:「臣不过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就算再想要蔑视礼法,也终究逃不过这一个『礼』字。」
皇帝笑了笑,突然正色地对林苏拱手道:「如此,朕便将朕的儿子和这江山社稷,託付给林先生了。」
听到这话,林苏大惊道:「陛下这是何意?」
「咳咳、咳咳咳……所谓託付,实在是无从谈起啊……」
皇帝却苦笑一声:「林先生不必安慰朕,朕的身体,朕自己明白,恐怕朕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朕的长子性情柔顺,耳根子软,以后,还望林先生好好看顾……」
林苏:「其实臣的身体,也同样……」
谁料林苏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摆摆手,打断了:「林先生你都病了那么久了,也没见性命垂危,可见老天不收林先生。」
「林先生也莫要对朕说些辞官的话来……实在是以后的江山,离不开林先生你啊……」
这便是临终託孤了。
皇帝拉着林苏说了一些情真意切的话,这些情真意切的话传达到林苏耳朵里,就通通被翻译成了五个字——
想摸鱼?没门!
皇帝与林苏讲着讲着,人就乏了,于是挥了挥手,林苏就又被抬了出去。
等到了寝宫外,不出意外,林苏就又遇到了两位皇子。
看着毛髮茂盛、鬍子一大把的大皇子,林苏心下就是一阵嘆息。
别人临终託孤,托的都是小孩,结果皇帝倒好,把一个大好青年托给了他。
不过也难怪,虽然皇帝对大皇子有些不满意,但这种情况下,继位的人也只能是他了。
毕竟五皇子实在是太小了,而主少国疑,乃是家国大忌。
想要江山平稳,那就只能选择已经长成了的大皇子。
就这么明显的答案,皇帝还特地来试探他,傻子都知道选什么!
他又不是那种想趁着国君年少来把持朝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