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不少人面露不忍——无论如何,看着一个普通人在叛军手里死去,同样是一件残忍的事情,然而他们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做,因为塌房之后的「林道安」,已经没有了这种号召力,可以让他们自愿又狂热地为其奔波。
最后,林苏来到了城墙之上。
这高高的城墙耸立在城镇的边缘,林苏走上城墙,往下望去,便忽然生出一股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这高处的风,同样也更为凛冽和冰冷,刺得他脸颊发疼。
在过去的无数次轮迴中,林道安,也是时常来到这一个个不同却同样高的城墙,面对一张张不同却同样冷酷的面孔。
叛军们跟在林苏的身后,同样来到了城墙之上。
现在,林苏已经走投无路了。
若是真正的林道安在此处,遇到这种走投无路、众叛亲离,被人不断背叛抛弃的场景,恐怕早就已经心灰意冷、绝望自尽,从这城墙上一跃而下了。
「林道安,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叛军们拿着刀剑,狰狞地对他说道。
……对了,若是过去的林道安,还会因为证明自己的清白,表明自己绝不会与叛军同流合污,而从这城墙上一跃而下。
然而无论是心灰意冷还是自证清白,城墙下面的土地似乎就成了林道安的归宿。
可是林苏偏不。
「我愿意投降。」林苏双手抬起,对他们说道。
叛军一愣,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没想到这个那个宁折不弯的「林道安」会说出来的话。
林苏:……这是大家不知道为什么脑补出来的我的人设,不是我真正的人设,谢谢。
「世人总是把他们对我的期待强加在我身上,人为赋予我全新的人格……但他们崇敬的,只是他们想像中的我,而非真实的我,所以一旦我的行为和他们想像不符,他们便会将过去送给我的鲜花和讚扬转变为刀剑和责骂……」坐在叛军的大营里,林苏一脸沧桑地说道,「然而最让我感到可悲的是,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才会让他们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叛军首领坐在林苏的对面,听着他讲自己的经历,莫名和林苏一样,心有戚戚。
不过……
「敢问林先生,『人格』为何物?」叛军首领好奇地问道。
林苏:「这个啊,那就说来话长了……」
被普及了「人格」的基础知识后,叛军首领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猛然起身,冲林苏瞪大了眼睛,就在林苏以为这个彪形大汉是想揍他的时候,这大汉却猛地对他鞠了一躬,恭敬地执弟子礼:
「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林先生说的没错!的确,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人格,而这些人格又可以分类总结,归纳成数个大类……」
「只要掌握了这些人格类别的特征,便可以将我们遇到的人归结到这些人格大类中,根据其不同的人格,来对他们进行管理或者是派发任务,甚至包括授予合适的官职……」
「林先生的『人格论』,实在是可以开山做祖的流派啊!」
「『物尽其用,人尽其能』,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非林先生您莫属!」
「现在我相信宏王之言都是胡乱攀咬了!若是林先生您真的加入了宏王阵营、成为了他的幕僚,凭您的才华,宏王的势力又怎么会越来越衰败?」
「可恨这宏王无法得到您,就对您胡乱攀咬,又去四处发布谣言,败坏您的名声……实在是狼子野心、小人行径!」
突然,他又对林苏三拜,用力地握住林苏的手,对他真诚地说道:「我愿以军师之位,扫榻恭迎先生。」
「还望先生不要嫌小子粗鲁笨拙、愚钝不堪,能为小子指点一二!」
林苏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一抽,没抽动,二抽,还是没抽动。
林苏:……他可以拒绝吗?
林苏:「刘总兵,你可能误会了,这『人格』一说,并非由我创立,而是由古之大贤率先提出……」
「哦?」闻言,这位刘总兵眼睛一亮,「原来林先生背后还有师承?」
「莫非是与黄石公一样的隐世大贤?」
林苏:「……差不多吧。」
「原来如此,」刘总兵握住林道安的手更紧了,他激动道,「那林先生您就更要好好指点小子了!」
「小子自知愚笨不堪,不求学得林先生师门的全部所学,只寄希望于习得一丁半点……对小子来说,怕也是能受益无穷了……」
刘总兵的神情和语句都是谦卑无比,但握着林苏的手却紧固非常,似乎是很怕林苏跑了。
林苏:……可是,我是来摸鱼的啊。
但见到刘总兵这副热情模样,便可知道想从这叛军的门里出去,是决然不可能的事情了。
于是林苏只好无奈说道:「刘总兵好意,道安心领了……只是道安生性不爱杂务,若是骤然留下,恐怕会让刘总兵失望……」
「无碍无碍!」听得林苏的语气有些鬆动,刘总兵大喜过望,忙道,「林先生你不必担忧,像林先生这样的大才,我当然不会拿这些杂务来烦扰先生!」
「只要先生能待在我身边看顾些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摸鱼示警已经向这位叛军首领发出了,既然这位叛军首领欣然接受,那么林苏,也就没有了拒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