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相凡闷着头灌下一口酒, 面色丝毫未改。

她看着那些想要停留却又被惊飞的鸟雀不停在水面盘旋。

她时常觉得时间飞逝。

五年足够一个人成家立业,结婚, 煎熬却又圆满地度过人生的那道坎。

春来得悄然,夏来得炽热。可仔细一想,她对于季节的概念却是万分模糊的——不停参加活动、综艺、进修演绎课程、各大剧组面试拍戏。大夏天拍摄隆冬季节,大冬天光着膀子跳河, 早已经习以为常。

和周爱桥分手后的大半年, 明相凡将自己的课业排得很满,满到没有时间去想他。

可是每每当她大汗淋漓从练舞室出来, 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时,回忆的网还是铺天盖地席捲她、裹挟着她。

明相凡不去想,也不去看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可偶尔在浏览页面看见他姓名的字眼时, 她还是会下意识的停顿指尖。

五年前。

初若脱离危险, 一个月后才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初若这个名字,在繁花似锦的娱乐圈如蜻蜓点水般,泛起涟漪后再也无人问津。

程异今也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太子爷。就算知晓初若重伤,也只是轻飘飘发来了一张违约单。初若刚刚签署的电视剧拍摄因为她的原因不断推移,剧组亏损巨大,程异今又恰好伸出援手,指定了星辰刚出走的流量艺人何成君出演。

明相凡看着娱乐新闻采访中何成君言笑晏晏的样子, 冷嘲一声。

那日庄园, 和程异今在泳池中鸳鸯戏水的野鸭子, 竟然是她。

禹乘几乎天天一下班就来探望初若。刚开始, 初若很抗拒任何alpha,连同明相凡也拒之门外。明相凡也不气馁,就站在门外,通过门上的玻璃窗和她说话。从小时候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说起,明相凡自己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记得到这么多琐碎的小事。

四个月后,初若渐渐能接受明相凡和禹乘的接近。明相凡这时刚在娱乐圈冒头,各处拍戏赚钱。禹乘承担起了照顾初若日常的工作。

李听玉经过这一遭,身体大不如从前。

明相凡打听到了明宜市的疗养机构对于初若的心理及身体健康恢復都有不错的助益,也是此时,初若知道了明相凡进娱乐圈工作的消息。

初若的精神又趋向不稳。

明相凡再去见她的时候,初若早早关门,再次将她拒之门外。过了许久,明相凡接到关于初若的消息,从禹乘口中得知近期她的记忆里开始出现错乱。

去明宜市的事情刻不容缓。

禹乘自告奋勇,且他本身就是心理医生,初若对明相凡的抗拒心理日復一日的增加,已经不适应在青荷生活。明相凡便将初若交给禹乘照顾。

而初若去明宜市的第二年,李听玉患上阿尔兹海默症。

明相凡从剧组杀青后,马不停蹄回家。那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房间里除了趴卧的咕噜以外,没有人。

明相凡找了一夜,最后在中心花园看见了李听玉孤寂的背影。

李听玉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奶奶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此后,明相凡三点一线的生活。

剧组、李听玉家、明宜市看望初若。

日復一日如此。好像很枯燥,又好像排解了她无意义的想念。

雨声渐小,天空彻底装进墨水瓶,黑得吓人。

半瓶白兰地见底。

明相凡却更清醒了。

她戳了戳台子上的酒瓶,瓶子打了个圈。

这五年,要说比演技进展更快的,是她的酒量。起初只是因为酒精会麻痹她乱七八糟的念头,后来酒量越来越大,成了烦闷时的乐子。

周围树丛多,虫鸣声也多。

明相凡嘆了口气,手撑在桌上站起身。

她下意识向小路处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她便怔愣。

周爱桥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型挺拔修长。手上撑了一把黑色雨伞,站在小路上,眼神是比黑夜黑伞还要浓重的色彩。

这个世界好似在那一刻失去了该有的色彩。没有月亮,没有虫鸣,没有人来人往。

偶尔一两声雨点噼啪打落在伞面上。

惊醒了明相凡的魂。

她收回视线,从亭子的另一条路离开。

而她耿耿于怀多年的追赶她的脚步声,五年后在身后响起。

周爱桥追逐的脚步匆忙,挑了满是淤泥的捷径,没走两步就将伞撑在明相凡上方。

雨势并不大,他这样的举措也只是有事相求。

明相凡侧首看他:「易感期到了?」

周爱桥声音黯哑,闻言只是微微摇头:「下雨了。」

「这点雨,」明相凡伸手,任由雨点落在她的掌心:「还没有我们分手那天大。」

没等周爱桥接着说话,明相凡就从他的伞下离开:「不用麻烦你了,让工作人员看见不好。」

围绕两人的,永远是潮湿的雨季。

将落未落的雨,欲明不明的心。

周爱桥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如果我说我来找你是因为易感期呢?」他说。

明相凡顿住脚步,一粒豆大的雨水滴落在她的眼睫上,像她的眼泪。

她扭头转过身,眼神撞进他古井一般的眸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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