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高尚书的家眷？」
那内侍先是作了个揖, 然后语态恭敬问道。
「正是，不知先生何事？」
冯氏见此, 神色庄重道。
她虽不识得这内侍身份，但此刻能跟着皇族进金明池的，身份定然不可小觑。
「夫人莫惊，臣是陛下身边的，陛下请高相公与其家眷上临水殿一叙，以表君臣之谊，高相公已先一步过去了，就等夫人了。」
冯氏这才解惑，笑回道：「先生稍待，这就过去。」
回头看了看女儿，却见她默默摇了摇头，冯氏也不多说什么，自个随着内侍过去了。
不过冯氏还是有些狐疑，往年陛下可不会第一日就专程召见他们家，一般都是赐宴群臣时才一道召了。
也许是官人最近政事做得好也说不定。
冯氏这样一想，也觉说得通，毕竟前段时间官人还说陛下在朝堂之上赞了他。
不再多想，冯氏噙着笑意，跟上内侍脚步便离去了。
而攸宁，自打那内侍一过来，攸宁便认出了他，张进，李崇的随身内侍。
先不说攸宁现在的身份是赵家得儿媳，跟着去合不合适，最重要的是，攸宁可不想在李崇眼前晃，儘管现在的自己已经安全的避开了祸事，但她还是不乐意看见他。
有些人，只需要一个照面，便能勾起人心里的不虞。
李崇便是那个人。
告别冯氏，攸宁暂时也没有看到那两个丫头到哪里疯去了，只一个人往仙桥上走去。
仙桥位于宝津楼之南，横跨宝津楼，贯通水心五殿，是纵观池景最绝佳之地。
仙桥的南端，建有一个棂星门，门里对立彩楼。
每有龙舟争标作乐，便列乐伎于其上弹唱助兴。
此刻虽龙舟争标还未开始，彩楼之中已有靡丽缠绵之声响起，勾着那些世家子弟欲进去一探究竟。
正值春日，女眷们都褪下了厚重的冬装，穿起了轻便的春衫罗裙。
攸宁也不例外，见着春光明媚，她穿了一身浅碧色的罗裙，配着月牙白的广袖上衫，腰间扎着粉白的衣带，迎着池上拂过的微风，那碧色的裙角随着衣带飘摇，让偶尔路过她的年轻郎君们纷纷侧目。
她站在仙桥中央最高处，向远处的水面眺望，心境都随之疏朗了起来。
沿着仙桥而下，便是水心五殿，此刻，这里早已站满了游人，恣情领略着金明池的壮丽风貌。
攸宁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也就是水心五殿的西北角凭栏处。
因为这里不利于观看即将到来的龙舟赛，所以相对于其他地方，此处人要稍微少些。
不过这正合攸宁的意，反正现在龙舟赛也未开始，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会。
不想老天爷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她！
才出神一刻钟的样子，就听见身后有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沉稳有力，不禁让攸宁想起前世那五个寒来暑往，帝王那愈来愈稳健的步伐……
「姑娘为何孤身一人凭栏而立？」
那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声音重迭起来，攸宁心臟狠狠一跳，扶着栏杆的指尖瞬间收紧。
但她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人，虽然她心中万分拒绝。
怕什么，反正现在谁也不认识谁，任凭他是帝王又怎样，还能将她一个已经嫁了的有夫之妇怎么样？
飞速调整了一下神色，攸宁装作只是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公子，佯装微惊地转过身来，开口道：「公子何事？」
这是李崇自重生回来第一次见到高攸宁，不出所料，跟前世的她很不一样。
眉目温婉，气质清润，全然没有曾经一见了他便冷脸的毛病。
更甚的是，现在的高攸宁衣着灵动鲜妍，不像前世，在他面前总爱穿些老成持重的衣裳，比如深红与绛紫，丝毫不像旁的后妃那样花哨俏丽地迎合他，更不像个正值桃李年华的姑娘！
仿佛穿那些鲜亮衣裳不配让他看见似的！
这是李崇过了好些年才明白的道理，明白的那一夜，他气得差点没睡着，险些误了第二日的早朝。
但是这一世，他不会再意气用事，他定然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让她每天都满身鲜亮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如现在一般。
「无事，只不过同姑娘一般，想找个地方凭栏而望罢了，姑娘是否介意我与我共享此地？」
李崇笑吟吟地看着攸宁，尽力展现他的风姿。
面对一个情窦未开的二八少女，李崇有自信折服她一二。
就算抛去帝王身份，仅凭着自己这张脸，他自认为还是不差的。
确实，除了攸宁，在旁的姑娘眼中，李崇此人端的一副丰神俊朗，潇洒风流，再配上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几乎都会偷瞄几眼才能离开。
想来李崇是先换了衣裳过来的，因为按照以往在临水殿赐宴臣子的惯例，他都会穿着纁衣红袍，头戴黑色燕翅长脚幞头，脚蹬丝履，高坐于上首。
而如今，在她眼前的李崇只是一身寻常的白色靴袍，头髮也是玉簪挽起，如同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世家公子。
他在玩什么把戏？
攸宁耳畔听着他有意无意的话，神色虽不显，但心里已经嘀咕了半天。
奈何自己不能戳穿他，攸宁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应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