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州虽然平平无奇,但毕竟有柯林斯坐镇,是毫无疑问的音乐大师荟萃地。
同样的,比之其他州,丹州的音乐活动质量和规模都要大上不少。
抵达后,郑亭林和维塔利教授打了照面,教授看向站在她身旁、气质突出的傅令君,笑问:「这回带朋友来了?」
郑亭林笑着应了声,傅令君跟着礼貌问好,她的冷淡在面对郑亭林的圈子时总会收敛一些。
「我以为你会坐在角落,完全不管这些呢。」郑亭林悄声揶揄,傅令君却笑:「那我坐过去?」
「不准!」郑亭林仰头抿唇,挽住她的手臂,咕哝道,「台下你要和我站在一起。」
像是宣示主权一样,大庭广众之下,郑亭林甚至牵起了傅令君的手,有同行朋友讶异捂嘴:「噢,林你有女朋友了?」
郑亭林每次都回:「Yes.」
傅令君无奈,等人走了,轻声问:「你要出柜吗?」
「已经出了。」郑亭林纠正她,和她对视上,「你有顾虑吗?」
她问得相当马后炮,然而傅令君并不在意,摇头回答:「我唯一的顾虑是你。」
四目相对,郑亭林扑哧一笑,忽地抬起傅令君的手,低头往手背印上一吻。
不是礼仪,而是情不自禁。
两人在休息室腻歪了一小会儿,再出来时不巧遇见陆池佑,他见到两人面带笑意,主动打了招呼,郑亭林只好停下同他寒暄,三言两语聊到了晚上的表演。
郑亭林的是无伴奏小提琴独奏,陆池佑则是和丹州爱乐乐团合作交响曲。
「师妹还是用的那把琴吗?」陆池佑状若关切,「你的演出在我们前面,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暂时借你斯琴。」
郑亭林常用的那把琴价格高昂,质量无可挑剔,然而在最顶尖的古典圈内依旧处于鄙视链底层。
「不必了。」郑亭林客套婉拒,轻笑,「我怕出了意外,赔不起师兄你的琴。」
一把真正的古董斯特拉瓦迪琴价格动辄百万美金起步,大多才华横溢的青年演奏家都是获赠使用权,郑亭林不想承陆池佑的情,也不想碰对方的琴。
陆池佑遗憾地看了她一眼,还要说什么,却被傅令君抢先一步开口:「我想去前厅。」
她语气平常放鬆,然而正好卡在陆池佑张口的剎那,几秒后,郑亭林朝他颔首,同女友并肩离开。
到人影不见,郑亭林弯腰笑出声,周围人来人往,傅令君不得不提醒她注意形象。
「和他说一句话我都嫌累。」郑亭林鬆了口气,「可算不用看他脸色了。」
上一世她顾及对方心情,总是退让给他面子,宁肯自己没那么舒服,这种日子一长,她也越来越厌烦。
郑亭林讨厌两人惺惺作态,虚伪地扮演情侣。
「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傅令君第一次问起这个问题。
郑亭林抬头看她,安静两秒后笑出声来,舒出口气:「我也不知道诶。」
「一开始是有好感的,然后周围人都撮合我们在一起,我一无趣就鬆口答应了。现在想起来,其实只是好感吧,我对很多人都有过好感。」郑亭林扣住傅令君的手,故意闷声,「你在意吗?」
郑亭林那会儿被郑清逼得喘不过气,太需要一根救命稻草了,哪怕它是假的。
「都已经过去了。」傅令君失笑,「虽然我不是很懂好感,但理论上,这是正常现象。」
郑亭林被她一板一眼的解释逗乐,凑近她,神色严肃问:「你不懂吗?你没有对人有过好感吗?」
傅令君若有所思:「如果『好感』能解释成『爱』的初级阶段的话,那我有过。」
「谁呀?」郑亭林唇角笑意扬起,故意拉长了调子问。
傅令君拿郑亭林一点办法没有,抬起她的下颌,亲了亲她的唇角。
「我亲的这个人。」傅令君这样回答。
有如朗朗清辉,点点璀璨,郑亭林的眸底盛满世间所有的美。
这晚登台前,郑亭林的状态很好。
她换了身更正式的礼服,妆化得浅淡,傅令君帮她把头髮束起时,她对着镜子莞尔:「我以前经常会焦虑。」
「虽然从五岁就开始登台演出了,但准备的时候,还是会极度焦虑,甚至紧张到手抖。」
这是郑亭林不曾同外界谈起过的另一面。
「我爸要求很严格,他不仅会在台下听,而且会录音,等到演奏完后,回去还要拿它復盘,一点点挑刺,不能有一个音准错误。」
「那会儿我特别紧张,不敢做表情,害怕台下的闪光灯,稍微一点闪失,我大脑就会一片空白——真是太恐怖了。」
台下是乌泱泱的听众或者一排严阵以待的评委,音乐的激情在逐渐加重的焦虑中退散。
「一直到快成年,这种焦虑才缓解一些,我那时已经把很多名作练得滚瓜烂熟了,乐谱背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轻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