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让兀述过来将人带了下去，她现在心里还有些乱，只能等明天一早再去看看这人。
等到送走了灵策等人，白岚才终于沉不住气了，她蹙着眉，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怒意，看着白璇，声音有些干涩，道：「你也太莽撞了。」
白璇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也没有抬头看她。
白岚走过去，动作很轻地掰着白璇的下巴，让她抬头看她。
「你今夜说了这样的话，等到明天就会传出这庄主之位是你自己胆怯了，害怕了，给你都不敢要，这才被义父交给我的。白璇，即便你道你心之所向不在这颠沛流离的江湖，可你走到哪里，哪里又不是在这江湖呢？」
白璇垂着眼帘，咬着牙关，却还是不肯开口。
白岚脑海里都是方才白璇的声音，这段日子以来，她也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众口铄金，可越是知道，越是生气白璇的自作主张。
她嘆了口气，声音缓了下来，不再像方才那么紧绷，道：「你知不知道，你是拿自己从今往后的声名给我换了这不过朝夕的清白？」
白璇抬手握住了白岚的手，把她移开，她看着白岚略有些疲倦的神色，觉得也没什么值不值得了。她是总会离开的人，等到她离开了，江湖之大，人事几变，还有谁能记得有过她这样一个人？可白岚不一样，白岚这一生都要在这里，在这个总有一天她再也回不来的地方，这样一想，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你当我都不知道吗？有那么多人在背后议论你，出言中伤你，原本和山庄的交好也不再有来往，褚遂安又被皇帝控制，不能施以援手。你总是顾忌着我，倘若换个人，我现在只怕都不能留在这山庄里了。」
换个人？白岚听她说着，只觉得心中凄凉，近来山庄外围了多少人的兵马，有多少人盯着这里，她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打着什么样的旗号，她更不是不明白。有时候被逼得狠了，她也想换个人，只要站在她眼前的不是白璇，她就能不动声色地下手除掉她，她总会有办法让那些人即使不信她，也不得不与她结盟。
可是换了谁都不是她爱的那个人，不是那个让她把一句我心悦你藏在心里日日夜夜发酵却不能说出口的人。
两人还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站着，少了如同白昼的火把，不多久就觉得遍体生寒，白岚看到白璇抖了一下，不自觉地伸手拉了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进到了屋里。
熄灯睡下后，白璇本以为自己已经累了，却没想到辗转反侧，一直都睡不着。白岚似乎也是一样。
屋外狂风大作，整间屋子都在这漫天风雪里像行将就木的病人一般，不停地战栗。
白璇感觉到背后有个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她也没有动，任凭白岚离自己的越来越近，把冰凉的双腿也蜷起来，抵在她腿窝里。
过了不久，她听到白岚闷着声音问她：「不管那些人怎么胡言乱语，你都一直陪着我吗？跟我在一起。」
白璇没作声，可白岚知道她没睡着，也知道自己问这话总是怪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她把额头抵在白璇后颈上，不依不饶地，想听到她亲口说些什么，可难得的，并没有听到白璇任何回应。
她撑起身子去看，才发现白璇不知何时睡着了，屋外的雪光照进来，打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第107章
白璇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 可枕边已经没有了人，她伸手摸了一下, 被子也早就凉透了, 都不知白岚是什么走的。
她起身点了一盏灯，看着黑黢黢的窗外，觉得身上有点冷。
白璇正打算回去再躺一会儿, 却听到屋门被人轻轻地敲响, 然后便听到了雪柳略带困倦的声音。
她们从临安回来后，雪柳病了很久, 白璇一直没让她跟在身边伺候, 没想到她会凌晨过来，便赶紧去给她开了门。
雪柳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衣站在门口，手上举着一盏烛灯，问道：「小姐怎么今日起得这样早？外面天还黑着呢。」
白璇让她进来, 这才问道：「姐姐她去哪儿了？」
这段时间白岚没日没夜地忙碌，很少和她在这边小院休息，白璇都不知道她竟然天没亮便起身了。
不过雪柳也不清楚白岚去向, 只道：「岚小姐半个时辰前便走了, 还嘱咐我不要惊动小姐, 小姐回去再休息一下罢。」
白璇此时也没了困意，便摆摆手, 道：「不用了，你别管我了，你病才刚好，快回去休息, 我自己在这儿坐一会儿便好。等天亮了，还有事要去做。」
说有事去做, 其实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或许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被人当成是把柄，当成是她和白岚之间有了间隙。白璇嘴角挑了一下，她拿起桌上的烛台，放到了窗边，隔着薄薄一层窗纸，空落落地望着除了雪光什么都看不清的夜色。
冬去春来，眼看着，武林大会也只剩不足一月了。
白温景也已入土为安，这一生再跌宕起伏，终究还是告一段落了。
白璇时常会收到褚遂安传来的消息，似乎皇帝将他禁足了一整个冬天后，终于又想起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儿子，他总算能从东宫里出来了。深冬时节，边境没有足够的粮饷，这一仗还是败给了那轲，不但赔了无数白银，连带着边疆几座城池也被割了出去，芜州的处境越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