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霜君随意一点头,道:「庄主孟洵舟无亲无故,无后无徒。他死后,望舒山庄邪祟四起惨案频发,总之这个案子蹊跷得很……明日就动身吧。」
何秋行颔首不语,商决明刚要出门又转身,补充道:「带上宁礽。」
「孟洵舟暴毙之事蹊跷,宁礽……」
见何秋行反驳,商决明直接打断他:「豆砚山的规矩就是任何案件都该二人结伴,杜绝任何专权独断。宁礽命不好不走运,是个单数的老么。以往有你陪着还有个搭檔——你不在的这一年,都是他师兄师姐轮流搭伴。宁礽他像个吃百家饭的小叫花子!可怜死了。」
「大师兄愿纵着他,二师兄大大咧咧,三师姐心善,他们都愿意扶贫帮宁礽一把,给他调理灵墟,就你亲弟弟,他四师兄,每天都计划着怎么做掉宁礽。」商决明再加一把火,「小五现在就一寄人篱下的状态,你当真舍得?」
清晨的万丈光芒从沉霜君身后争先涌出,轻轻落在何秋行颌线以下的位置,这个角度显得他不近人情又万分冷漠。
只见他抿一抿唇,眼中快速闪过几丝无人能察觉的怜惜和无奈,道:「我会带着他。」
···
「小五?」
宁礽原本盯着青石板缝隙中的苔藓发呆,闻声赫然抬头,见来者是一身着鸦青衣袍的潇潇男子,连忙行礼,道:「尘霜君!」
修行分四道:人道,丹道,仙道,天道。
仙道者,君也。
唯有修习至仙道的人间散仙,才可称「君」;而「天道」是所有修行之人的终极目标,千年一遇,至者甚罕。
尘霜君商决明将跨在肩上的药箱提了一题,满脸无奈,道:「我五天前出门你就跪在这。」
他这是怎么回事,才回到豆砚山就被刚出光的何秋行抓去看病,才到家门口又有个小鬼头在这蹲人。
啧啧啧,什么缘分。
还在丹道初期的少年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又乖巧地跪回去。他的剑灵寒砚也蔫了吧唧地伏在肩头。
尘霜君商决明看着他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俊不禁:「你若不意气行事,又怎会砸了那间铺子,惹你师父生气,罚你禁足半月。」
「可那姑娘才十三,比我小六岁,竟要被人牙子买给一八旬老汉,简直岂有此理!」宁礽这可来精神了,「我分明是在救她,铺子只是误伤!师父为何还要罚我禁闭?」
商决明再次嘆气于宁礽不谙世事的天真:「你师兄们可在场?」
「在。」
「那你师兄,是那种冷眼旁观坐视不救的人吗?」
宁礽没抓住重点:「非也!我大师兄最是菩萨心肠……」
商决明摇摇头,做出很失望的样子:「小五,你还是没明白。」
「别、别不管我……我自是知道错在哪里!」
商决明抱着臂膀,一扬下巴表示洗耳恭听。
宁礽搅着手指,用力想着:「我不该衝动,当着别的仙家的面伤了人牙子和臭老头,引得满街尽知,应当同我师兄一起先行观察,再出手相救……」
见宁礽有所反思,商决明欣慰地点点头:「好孩子。」
「所以……」
宁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商决明,委屈巴巴道:「尘霜君,我真的好想下山赴王会!这可是一纪一次!师父本来还说让我舞傩』送神』呢,这一被禁足……」
「这这这」了半天,宁礽也想不出不让他舞傩的不妥之处,一急就口不择言:「你就不能劝劝你媳妇儿!」
尘霜君商决明与豆砚山掌门——撷华君何予帘,那可是檀郎谢女人人慕羡的一对佳人。
当年,名不见经传的商决明在平瑞十四年的那场比武招亲上,横笛绕月直上重霄九,半曲《槐安》抱得美人归。
商决明:「 。」
你和何秋行一个两个,怎么有事没事就拿我媳妇儿说事啊!
商决明耳廓微红,他真是败给这个小鬼了,只得揉了揉宁礽头顶,转进殿:「好好好,我去给你说情。」
宁礽赶紧跪好,做出认错的样子。
却只听见门扉后,他师父跟商决明高声嚷嚷着。
宁礽依稀听见什么:「……怎么一个个都惯着他!我还是不是他师父了……」
宁礽颓丧地歪在那,心里清楚这算是凉透了,剑灵寒砚也没精打采地落下来,钻进他领子。
谁知须臾不到,屋里声音戛然而止,高大的门扉唰地一声向内拉开。
宁礽抬头见是他师父撷华君何予帘,眼中立刻有了光亮,连忙膝行几步,急切道:「师父,我……」
「住嘴。」
撷华君像个刻薄的神祗,日光都因她又寒了几分。
她抱着胳膊绷着脸,好像知道这费劲徒弟又要说什么屁话,先一步打断:「不行。」
「师父、师父,」宁礽句句情真意切,「么儿知道错了,么儿不该意气用事,应该和师兄们商量好对策再出手救人。」
宁礽偷偷观察他师父脸色,搜肠刮肚:「救厄济世本无错,可我砸了平民百姓的铺子,还伤了人,作为亲传弟子,自是丢了豆砚山的脸面。」
何予帘饶有兴致地一挑眉,看他打算怎么扯。
「各大门派本就不服我豆砚山,觉得我们为仙家北派之首是徒有虚名……此次莽撞行事,更难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