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看着何宁二人一个庄严威压一个夭桃秾李,溢美之词不止。
谁知忽有一人幽幽道:「你是公主吗,怎么每天都起这么晚。」
前朝公主多骄纵跋扈,行事乖张,灭亡的大半原因都是因为公主摄政乱朝。
因此在本朝,公主不是下下嫁就是远远嫁,最惨澹的是送与千里之外的异族和亲。
面对阴阳怪气,宁礽向出声那人翻个白眼:「我说何言过,你是大小姐吗?我这不是没耽误时辰,要求还挺高。」
何言过比宁礽年长一岁,向来稳重懂事,唯独碰到他师弟宁礽容易气急败坏。
商决明连忙插在他俩中间,以免两个小冤家大打出手:「小四,你是他师兄。」
何言过听出这句话暗含的意思是:「既然未误时辰,何必与他计较」。
何言过他亲兄长何秋行与豆砚山长老话毕,眼神也在此刻恰巧飘过来,似乎在无声地警告何言过不要欺负人。
何言过瞬间火大,一撸袖子觉得这事得好好拾掇拾掇。
宁礽还在一旁做鬼脸,无异于将何言过心中的火气一扇子扇旺: 「就是就是,我又没踩你尾巴。」
何言过有些气急败坏:「你!」
商决明无语,恨铁不成钢地虚戳着何秋行:「你就不能管管他!」又拿扇子邦地一声敲在宁礽后脑勺:「小五!你少说两句。」
这一扇子的力道可是扎扎实实,宁礽呲牙咧嘴:「嗷!」
何秋行又像梦游一样一开目光。
宁礽有理由怀疑他在偷笑。
远处,三师姐烛西对宁礽招手,宁礽立刻撇下何秋行孤伶伶一人,蹦蹦跳跳过去。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何秋行的眼神立刻暗淡下去,何言过在一旁叨叨的话,他都没再听进去。
宁礽身上的琅环珠翠碎碎相撞,悦耳荡漾,像是一种魔咒,将何秋行的思绪勾来勾去肆意把玩着。
何秋行心一沉,觉得自己嗓子发紧,他发现在任何时候,宁礽都不只属于自己。
他被自己的想法一惊,他再次意识到可能不是自己对宁礽的依赖性增强,而是血煞对宁礽血脉灵墟的依赖性增强。
···
「师姐!」宁礽一跃就上了辇轿,转了一圈:「好看嘛?」
烛西用她独有的温柔嗓音轻声软语道:「当然好看啦。」
「师父呢?」
「师父身为国师,已经上了龙瀛台,」
烛西帝姬捋顺宁礽打结的流苏,言语中带着几分雀跃:「同我父皇坐在一起。」
当今的永定帝因废太子谋反一事,对待废太子的双生妹妹烛西帝姬异常刻薄。
不然也不会将养尊处优的帝姬从小就送到豆砚山苦修。
宁礽着实不明白她师姐为何还会对永定这皇帝老儿怀抱期待。
但他不能置喙他人的恩怨,也不好说些让烛西现实一点的话。
不过,宁礽一想自己那丧心病狂的魔君爹,就像是有一块坚冰按在宁礽心口那样打了个寒颤:其实吧,跟柳且歌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比着,皇帝老儿已经算是慈父……
彼时长离渊少主,暂时寄养在豆砚山的二师兄尚义,抱着掌门之女团姐儿穿过人群,可算找到宁礽:「小五!」
「二哥哥!」
「你和小师叔先去望帆楼,大师兄已经在那了。快点,啊。」
突然尚义一脸酸爽,惨叫道:「哎我的小姑奶奶啊,您别揪我头髮!」
团姐儿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肉肉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口中还念着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话。
周围人见状跟着哄堂大笑,不知哪个坏胚还嗷嗷叫好。
宁礽边看笑话边翻身下了烛西的辇轿大叫道:「何秋行!何秋行!我的何秋行呢?」
画外音尚义:「别没大没小的!」
···
望帆楼是本次游街送神舞傩的中点,也是龙王会闭幕的重点。
龙王会的祭礼关係着此后一纪的风调雨顺,海清河晏与年年安康。
但实际上,龙王一脉与仙道自古不和。
于是,在仙林抽籤,以最民主的方式挑选一名幸运儿操办龙王会时,豆砚山又迟到,谁知剩下的那张签正是「大奖」。
撷华君当场破口大骂:「日了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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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礽小时候被他疯爹从高空扔下下摔断双腿,从此以后就十分怕高。他本想开个阵去望帆楼,奈何不合龙王会送神的礼数。
恍惚之间,宁礽感嘆自己还不如是个公主呢,这样还能做烛西的轿辇。
看宁礽磨磨蹭蹭念念叨叨不情不愿的样子,何秋行差点破例给他开个阵,却被堂宛和善一笑遥遥一指,吓得宁礽只得作罢。
宁礽颤颤巍巍踩上却闻,闭着眼睛搂紧何秋行,可怜兮兮道:「你慢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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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原本是仙家云集之地,但随着长安迁都至洛阳,不仅带来了都府的达官显贵,还带来原本驻守长安,昔日仙林一把手——置云阁。
长安本是置云阁前阁主乌岳长老的一言堂,现在长安没了,一山不容二虎,镇守洛城数百年的仙林新任二把手撷华君也是手段强硬,洛城事务她不允许乌岳置喙一句。
因此,乌岳总是不服气何予帘这个黄毛丫头,便总是来豆砚山找事,在主殿未名阁一坐就是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