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楠听了,连连点头。
「我也是——小时候留着两条辫子呢,自从……反正是剪了之后打扮成男的,方便多了。尤其是和我当时的丈夫轮流开大车送货,打扮成男司机的模样,路都好跑了。」
「当时的丈夫?」
困倦的庄朵朵因八卦而来了精神,「方教练,离了?」
宿秀丽侧着脸给她使眼色,庄朵朵兴致勃勃,什么也没看到。
方一楠倒是不介意谈起这个问题,憨厚一笑,「去世了。」
「我们当时也是。我开白天,他开晚上。那段时间我也是头疼病犯了,他就没白没黑连轴开,疲劳驾驶了。」方一楠的笑容渐僵,声音哑了下去。
宿秀丽恰到好处递来一瓶300ml的小包装矿泉水,她的包里一向什么都有。
「喝,教练。喝。」她说。
庄朵朵还想继续追问,也被宿秀丽塞过来的一瓶水挡住了,「喝,朵朵。你今天中暑了,少说话,多喝水。」
「我不渴……」
「你渴。喝!」
庄朵朵的倾诉欲没有得到满足,飞快地在屏幕上打着字,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分享给郭劲。
郭劲回了一条带着感嘆的消息:「一起开大车?浪迹天涯的爱情。」
庄朵朵满意地念了出来,宿秀丽噗嗤一声就笑了:爱情?
她告诫庄朵朵,不要和三十岁以上的人谈「爱情」。
「我们没有爱情,只有生活。」她总结说。
「怎么可能?郭劲就三十岁了,我相信我们是有爱情的!」庄朵朵斩钉截铁。
「那是因为你们还没孩子——有了孩子,你就知道爱情比烟花消失得还快。」宿秀丽把胳膊往胸前一抱,笃定地说。
大雾中,灯火朦胧的城市逐渐出现在眼前。
除了司机之外,车里每个人都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思。
「孩子……」庄朵朵在纠结。
「爱情……」宿秀丽在感嘆。
「案子……」邬童在思考。
「今晚喝白的还是啤的……」方一楠在选择。
3.
儘管在车上把爱情贬得一文不值,回到家后,宿秀丽还是悄悄打开了衣橱。
在那迭棉毛裤之下,有一包一直没拆封的快递。
那是她三个月之前买的一套内衣,名字叫做「凌晨三点的故事」。
「凌晨三点,这得多困吶……」宿秀丽感慨着。
这套内衣,让她脸红心跳——原本横平竖直的肩带改成挂脖式,带子是深墨绿色的,有天鹅绒的质感。纤细、妖娆,不堪一击,似乎只要轻轻触碰,就会一整个脱落。两朵精緻的玫瑰刺绣若隐似现贴合在胸前,用一条颤巍巍的金色细链勾在一起。
穿着这套内衣,站在那三平米的洗手间里照镜子,宿秀丽想到了一个词:蓬荜生辉。
「哎呀,这也太暴露了。啧啧。」宿秀丽感慨着,却没有换下它的意思。
她和丈夫陈大彬已经半年多没有「爱情」了。
上一次的「爱情」,好像还因为什么事不欢而散。
好像是因为年初几回宿秀丽家的事,她想不起来了。
镜子里的宿秀丽,一如年轻时高挑、清瘦,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在这方面,宿秀丽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咱在同龄人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是她津津乐道的一句话。
她在购买记录里找到了这套充满暧昧氛围的内衣,截图发给了陈大彬。
「支付宝里还有钱。」陈大彬条件反射回復了这样一句。
仔细看了看这几块布竟然要500多块钱后,陈大彬有些不乐意了,「能不能买点实用的?」
「哼,不解风情。」
今夜,宿秀丽不想和他吵架,她希望确认他们之间还有「爱情」。
她难得好脾气地回復了一句:「等你回来就知道实用不实用了。」
想了想,又觉得太过露骨,她撤回了,重新修正了一下:「等你回来。」
不错,这样正好,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是那么回事。宿秀丽想。
她点了一根香熏烛——83块钱,无印良品打折时买的,名字叫野玫瑰。
然后关了客厅的灯,只留着那妖娆的火苗。
「今天这成本,六百多呢。」穿着内衣、盖着一件薄风衣的宿秀丽想。
「为了『爱情』。」宿秀丽鼓励着自己。
4.
凌晨一点,陈大彬回来了。
他咚咚咚地敲着门,宿秀丽踉踉跄跄地从沙发上爬下来。
走了一半,发现自己还穿着那套内衣,赶紧扯过薄风衣裹了裹。
敲门的人更不耐烦了,加大了力量。
「来了,来了,别急呀。」黑灯瞎火的,宿秀丽终究是没找到拖鞋,光着脚蹦去了门口。
打开门,是陈大彬的同事;醉醺醺的陈大彬倒在他怀里,两条腿软绵绵拖在地上。
「嫂子。」同事和赤着脚的宿秀丽面面相觑。
「哎。」
宿秀丽接过陈大彬——喝醉了的人比小区花园里的铜牛还沉,一进门就扑倒在地。
宿秀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了卧室,刚想去厨房接杯热水,陈大彬已经「呕」的一声吐了满地。酸腐的胃液和腥气十足的酒味很快就盖过了「野玫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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