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日诵经,鲜有下山,也极少去人多之处,所见之人不过寥寥,从未有任何女子会如此大胆地靠近他,还与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像二十年平静如斯的湖畔中被投下了一粒石子,不轻不重,但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就连诵经之时,都不小心记茬了经文,顿时汗如雨下,深觉不安。
「最近可是有什么不对劲?」一旁的清漠问道。
他摇摇头:「只是西凉那边动盪,我有些担心,娘亲走了之后,还是十分想念……」
可脑中浮现的,却是一个红衣女子。
出家人不打诳语,说谎则是造口业,破五戒。
话正说着,殿外传来清渊与人争辩的声音,语气有些不可一世:「只要能护天下苍生,不论是何方法,都可一试,何必拘泥一己之见呢!」
清漠蹙蹙眉,走出大殿,迎着清渊的目光:「但邪门歪道之法即是不可!」
「何为邪门歪道?」清渊道,「难道佛法之外,都叫做邪门歪道?佛性通广,当是包容天下,海纳百川!」
这两人常为此事争辩,清浅听得多了,也懒得相劝,独自踱步回了寮房。
才回寮房,见一道红影从窗外闪过,接着便听到屋顶上传来了窸窸窣窣小心走路的声音。
他于榻上双盘坐下,闭上双眼,沉思冥想。
可心头是无端的期待和欢喜。
不一会儿,屋檐上的声音停止了。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声音。他忍不住睁开双眼,出了寮房,一步上了屋顶,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正坐在屋脊上,捂住脚踝。
脚踝的皮肤露在外面,有些红肿,看来是不小心崴了脚。
他想避开视线,但听到她哼了一声:「难道师父不好心救救受伤的人吗?」
他转过身去不看她:「跑到别人屋顶上来,有何可救?」
「我又没入你寮房,没盗你物件,没犯什么过错,师父若不救,那是菩萨也不能容了!」她故意激他。
清浅低下头,跳下了屋檐。
她失落地看着他背影消失。
始终这三百年前的人是与江渚不同吧,更可况江渚并非出家人,而他却是皈依了佛门。
她吃力地撑着身子站起来,却看到他又上了屋顶,身后一道日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身,闪闪发光,佛性昭然。
他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
「坐下吧,我拿了药,给你上药。」他说。声音温润,像一个浊世佳公子。
他没看她的脸,只在她跟前蹲下身子。
她挽起了罗袜,红着脸看着他垂下的长睫和眉心的朱砂印,看着他替自己洒了药粉在红肿之处。
「你知道吗,三百年后你也为我疗伤过,」她说,「在一处山洞里,我被一隻鼠妖咬伤了。」
「哦。」
「我肚子饿了,你还烤了只山鸡给我吃,当然你自己也吃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收起药瓶,抬头看她:「施主以后别来找我了。」
叶萋斐本想再多说一些,一听他如此说,登时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天下战乱,我愿穷尽一生学习并弘扬佛法,唤动善性,让世间重归太平。」他说。
「这与我何干?」
他并未回答,只站起身来说道:「施主再稍微休息一下就能行动自如了,既然能上屋顶,下去也应当是无碍,小僧就先行告退了。」
「你是怕你爱上我吗?」她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他微微迟钝了一下脚步,就下了屋檐。
她在屋檐上坐了许久,直到日暮时,脚踝已经不再红肿疼痛,才长嘆了一口气,慢吞吞地回了镖局中。
这家中人的确与三百年后的家人全然不同。
天英镖局当家左芜为人正派仗义,武功高强。妻子左夫人尽心尽力操持家中,虽不会武功,但也算得上是左芜的左右臂膀。
只有姐姐左怡之性子温婉些,和叶姝林倒是有几分相似。弟弟左新虽还是垂髫孩童,但成日也热衷于舞刀弄枪的。而她这莫名其妙得来了粗浅武功,混在这一家人之中倒也不显得突兀尴尬。
左怡之坐在窗下绣花,不时抬头看着院中左新跟着一个镖师挥舞大刀,抿嘴笑着。
看到叶萋斐一身红衣阔步走了进来,她便放下手中活计,起身迎了出去,有些忧心地说道:「亦青,爹亲自押送这一趟去敦煌,本应该十日前就回来了,可现在还未归,我只怕西凉那边战乱,恐怕会……」
「爹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左新站出来说着,还带着些奶声奶气的味道。
「娘呢?」
「娘说要准备些东西,明日去千仞寺进香。」
「那好,我明日陪她去!」
「等等,亦青……」左怡之拦了她一下,「你最近些日子怎会老是往千仞寺跑?」
「我……」
「二姐八成是在寺里遇到哪家的公子,看上人家了。」左新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这是真的吗?」左怡之有些开心,「若真是这样的话,可找媒人去打听一下。」
叶萋斐还来不及澄清,左新就已经接过话去了:「自然是真的,二姐每次从千仞寺回来都是满脸通红了,若不是这个原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二姐饶命啊!我再不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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