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干嘛呀!大……」
画良之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地上,眼里盛满惊恐,手落在被他扒拉开的尸体上——
那对儿尸体早已冰凉凉的成了乌青,脑袋裂得厉害,满脸是血,混着黏腻脑浆,几乎辨不清容貌,还呈着个。
惶恐至极时互相紧紧搂着的姿势,
紧到死了,硬了,再掰不开了,干脆裹进一个席子里。
柴东西吓得不敢看,一併蹲下去往画良之后头藏,车夫就是个晦气乱叫,哎呦呦地手忙脚乱,再把席子往回铺。
「去……拉去哪儿……」
画良之使劲咬着牙根,看车夫动作粗暴到像在对待个什么污秽物,他挪不开眼,狠着劲儿,明知故问。
「还能去哪儿,没人要的玩意儿,当然是去乱葬岗啊。大人,咱能走了吗,活儿挺忙的,您要不松个手……」
画良之扑腾几下才站得起身,却立马跟箭似的跑了出去。
所以,所以……
怪不得南娇娇今日要问他。
是否愧疚。
原来,原来……原来!
「这……官爷,走是不走啊?」
车夫懵了脸,望着那大人莫名狼狈逃走的模样,语气里满是厌怨。
柴东西左右为难,他怕死人怕得要死,只好弱声道:
「走……走吧,反正大人来过了……」
王府寝居门外,为照顾伤寒的王爷,侍女忙了一大劲儿,剩两个掌夜的,蹲在门口打瞌睡。
听见有人跑过来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睁眼。
就被人一脚踹开屋门。
侍女大惊尖叫,可劲儿喊着「救命啊刺客啊!」
等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刚进去的不就是他们王府的护卫指挥使?还能喊谁?
「桂弘,你他娘的给我起来,起来!」
桂弘还没完全退得烧,当下窝在被子里,睡得昏昏沉沉,鼻子堵着多少上不来气,睡不踏实,一喊就醒。
迷迷糊糊来不及应声,就被画良之拎着衣领,一拳招呼在脸上。
桂弘缓了神,半边脸都是麻的。
他没生气,反倒咯咯笑了起来,借屋外灯光投映,见得他眼里浊得厉害,像是千层死潭,无声无息拉着画良之往里坠。
「你真不是人,真不是个东西!」
画良之豁出去的喊,声音大得府里睡着的小侍,守夜的护卫全都慌张聚了过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画大人……又不是才知道我不是东西,大惊小怪,大晚上跑来打人呢。」桂弘身上还没什么力气,脸烧得泛红,软塌塌地被他拎着,还不忘顶嘴。
「你杀他们做什么,做什么!那可是个无辜人啊,他们只想赚钱活命罢了!」
画良之失控疯吼,桂棠东就瘫在榻上,冷眼向他,森寒的笑。
「我杀谁了。」桂弘双目阴鸷,直视画良之,道:
「啊…你说那对儿畜生?画良之,你搞清楚,人可是你杀的。本王分明给过你机会,是你非要走,官儿的本职就是伺候人,他俩不会伺候,给咱们画大人惹生气了,夺门而出了,那就,该死。」
桂弘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笑,眼神浑厉,咬字生硬发狠,活脱脱的夺命恶鬼一个。
画良之的脑袋嗡嗡直响,混乱不堪,嚷道:
「强词夺理!是你答应放我走,我才走的!」
「我是说了,大人想走便走,可也没说过那对儿双生能活啊。」
「桂棠东,你倒要如何逼我!」
画良之盛怒下,摸了腰间七煞伐杜。桂弘眼尖,见他气到失控,竟还使劲直起腰,靠在榻上,挑衅笑道:
「画大人真是伪君子,自己害死的人不承认,反怪起我动手了?下令的人是你,弃他们而去的人是你,本王不过做了次大人的刽子手罢。」
「我……!!!」
画良之把手里皮绳攥得咯咯作响,他知道那尚氏兄弟求过他,求他救一命,可他怎也没想到……
桂棠东当真下得去手!
那个当年连兔子都不敢抓的小孩,如何这般草芥人命,不眨眼便杀了两个无辜人!甚至于堂堂正正,以此为乐!
「那是人命!」画良之嘶嚎道:
「人命!」
「你吼我做什么?画良之,都说了人是你杀的,怎样,你还想要我为那对儿贱人偿命不成。」
桂弘终是动了怒,收敛起讪笑的疯子,语气毒得像狼。
「偿命……你早当偿命!不过是走投无路,相依为命一对双生,谁若有个好出身会去做那种营生!
穷人不过苟且偷生,被你们这些出身高贵,仕族之家当成玩物,当成器具,都没有一条狗命值钱!桂弘!穷人,没身份,没势力的人,就当死吗!就当不配活命,就当被丢进乱葬岗,烂成垃圾吗!」
画良之再逼一步,手里狠狠扯着桂弘衣领,面前人体温甚高,烤得他更是恼火,索性豁了出去,狠狠一拳揍在桂弘脸上!
桂弘自是不甘示弱,使劲儿一脚踹上画良之肚子,把人直接掀翻,蹬倒在地,折着身子半天爬不起来。
桂弘便趁机扶着墙站起来,破口大骂:
「都他娘的说了是你杀的,画良之!你不敢认,就来怪我!你装什么清高,都是你,永远都是你无辜!只有我该死!」
「好……好!桂棠东,没人管你不是,放纵残暴不是!我管,我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