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他失了神,咕哝着问。
「疼死了。」桂弘想都没想,答。
「我是说……」
「啊!救命,疼,好疼啊,哥,你快给我瞧瞧,我这大腿上是不是也有伤,我脱了给你看看,我这就……哎呦……!我脱给你看啊,等一——下——啊……疼疼疼——
真就当着他的面毫无掩饰地脱起袴来。
画良之恼羞成怒,把手里浸着血的亵衣一巴掌砸回他脸上。
「不知羞耻的,回去再脱!」
桂弘伸手把亵衣摘下来,意味深长地瞥了画良之一眼。
再换上一脸无赖,嚷嚷着闹:
「哥,帮我脱一下嘛,我弯不下腰,胳膊疼得手上没力气。」
「你大爷的,怎不让我伺候你拉屎把尿啊!」
「那不是人现在还不想拉……」
「操,要不要再给你找个奶娘,裹襁褓里头,弄个摇摇床睡去!」
第68章 灭口
项家太仆寺府上,炊烟腾腾烧了半日,不只是烧地龙的用碳量了。
后屋氤氲雾气朦胧,满天海棠香醉人,门缝中悠悠笛声传得畅远。
油木浴桶里躺着的项家公子,把自己从脖子以下整个浸在添了精油浓香的水里,水汽撩得面色嫣红,分寸皮肤光洁顺滑,大抵是无聊,吹着笛子解闷。
笙笙端凳子坐在后边,舀着水给他清洗长发。木梳仔细梳过,书童手不敢抖,生怕断了根长绢暴敛天物。
擦干以后,再从手边小罐子里剜一小块儿花油,握手中温化了,仔细涂在他的头髮上,才方令这位大人精緻得连根根髮丝都是柔软晶亮,过目不忘。
「少爷,」笙笙起来轻唤一声,「该出来了。」
项穆清或许是安逸泡得发困,笛声戛然而止,松松垮垮拎着笛子的垂手臂在外头,缓了好一阵,才哗啦拨开水波,倦怠眯眼撑起身。
水珠纷纷从一身奶白的肌肤滚落,落回水中激起涟漪,好一幅出浴美卷秀作。
真不愧是连无欲无想的影斋大首领,都念念不忘的身子。
项穆清没直接披上衣衫,而是出来坐在小凳上,把身子趴在浴桶边缘,歪头枕着臂,困得乏。
笙笙拿手巾把他身上的水擦干,从身后架子上取下个盖着红布的竹碗,小心抱着端过来,掀开红布,装得半碗白色粉末,上头还有个纱布裹的软扑。
这些粉末是项母重金特质的秘制桃花粉,添了蚌粉,滑石,壳麝,蜡脂,和一两千金难求的铅华混成,润肤美白,保人肌肤似水光洁。
笙笙用软扑细緻将这桃花粉涂遍他身上角落,不敢疏漏。
项穆清自小就用这尊贵东西烘大的,要不怎得如今这面若敷粉,英姿如仙的皇城第一公子称乎。
那桃花粉芳香宜人,散着淡花麝香,清雅,风姿,正衬这张俊俏脸。多年来早沤进骨子里去了,以至于项穆清从来都被人当作自带体香,摩肩难忘,快成了标榜,致皇城内不少少女公子,争抢寻与之相似的气味。
末了,书童还要用面脂给他揉了脸,才伺候少爷穿上衣衫。
「不差了?」
笙笙吓一哆嗦,紧着拱手垂首退到旁边,同不知何时起站到浴室门外的项母道:「是……笙笙不敢疏忽。」
项穆清闻声轻轻吟笑,自己把腰带先繫上,才回头也朝母亲一敬,说:「快两个时辰了,儿子都快困睡在里头。母亲,可是放过我吧。」
项母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一遍,满意点点头,端步离去。
项穆清整好衣衫出去时看月已当空,打了好大一个哈欠,揉揉太阳穴道:「笙笙,回去睡吧,热气熏得头晕。」
坊间到底是将陈皇后于芙蓉苑暗培私兵,欲夺废皇子之命传得沸沸扬扬。
然而整个宫内却是安静得可怕。
宫人行得有条不紊,昨儿养心殿的梅花开了,德惠娘娘还抱着五皇子去赏了花,与陛下在静云亭饮茶休閒。
五皇子虽是调皮,但也伶俐聪慧,小小年纪便在静云亭提了首词。
虽然都是小孩子话,什么啼啼小雀,糖霜满地,冬梅团团的,着实可爱,一高兴赏了他好些西境来的珍奇小玩意。
一家子其乐融融,曹亭廊在旁边颔目微笑,拿过身边宫女的铁钩,去挑那烧红的暖碳。
梅花多得压枝,喜鹊落上去,小爪抱得梅树簌簌三响。
世帝低头,睨向早前便侯在亭下的桂康。大皇子心有余悸,揣手垂头站得卑微,大寒天冻得有些抖。
皇上瞥开眼,勾手召背后的靳仪图过来,小声说了点什么,再往软椅里一缩,拉紧氅衣,展臂把小孩子抱进怀里。
但说暴风前最为宁静,至今且都是有条不紊,一如既往的让人虚寒。
是夜,有乌云蔽天,黑得彻底。数十黑影从瓦上略过不留痕迹,翻入灯火俱熄的芙蓉苑时。
腐烂的血肉味,即便在低温下依旧刺鼻。
「首领……」方劲从檐上跃下,半跪道。
靳仪图把面巾扯下来,望一地死尸,发了愣。
他低头去探迭了几层的尸体,有一箭封喉,或是短刀穿心,还是温热,刚死不久。
后院忽地一声惨叫响得通亮,靳仪图急忙挥手唤人追过去,和迎面衝过来的血人撞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