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距离终点不到二十米，两人已然是并肩较量，难分上下。
偏偏就在最后定胜负的这十米，唐宥忽然脚下一个踉跄，狼狈地跌倒在地，小腿擦过橡胶跑道，霎时鲜血淋漓。
「唐宥！」常洛灵不安地叫了他的名字。
他闻声扭头看了一眼，挣扎着试图站起，将将抬腿，便疼到本能地发出一声痛呼，教人一阵揪心。
参赛选手一个个自他身边掠过，无论是冠军还是亚军都已与他无缘。他愤愤地一拳捶向跑道，嘆出一口气来，眼里闪着的光泽不知是源自疼痛还是遗憾。
虽然常洛灵不太喜欢他，但见他这副模样，也难免心疼。
比赛已经结束，她走上跑道，俯身轻声道：「你还好吗？」
唐宥别过脸，似乎不想看她，横臂用力在眼上一抹。
「你已经很厉害了……」她知道，再多的安慰在此刻也于事无补，可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安抚他。
唐宥含混地「嗯」了一声，嗓音泛着哑意。
校医来得很及时，一行人逐渐将他围起。
常洛灵退出包围圈，直起身时，忽而看见了不远处的谢宜铭。
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静得像尊雕塑，唯有额角的汗在流。可能是有汗水浸入了眼睫，双眼晶亮亮的，乍看竟有几分可怜。
就好像，刚刚夺冠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她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
常洛灵赶忙咧出笑脸，三两步奔上前：「第一名！我就说你这么厉害，比赛一定能取得好名次。」
「谢谢。」谢宜铭敷衍地弯了弯唇角。
她直觉谢宜铭现在很不高兴，并且这种不高兴，大概率是因为她。
可刚刚唐宥伤到满腿的血，实在很难让人忽视。
要是为此道歉，好像显得欲盖弥彰。常洛灵的脑筋笨拙地转了转，最终只能昂头道：「我请你吃顿饭庆祝一下吧，请问这位大冠军愿意赏脸吗？」
「好。」他的回答依然淡淡的。
只要没拒绝，那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常洛灵同他一道往场外走去，嘴里笨拙地找着话题：「腿长真好，感觉你迈一步能抵上我两步呢！」
「哦。」
「明年也继续参加吧，我觉得你可以卫冕欸！」
「好。」
……
谢宜铭句句有回应，但句句冷淡。
顽强如常洛灵终于也嘆了口气，低头郁闷地望向地面——
「咦？」
地上有一滴看起来很新鲜的血，回头望去，血滴蜿蜒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线，从操场一路蔓延至此。
常洛灵难以置信地略略抬高眼眸，窥见又一滴血自谢宜铭指尖滚下。
「你的手怎么啦！」常洛灵紧张地绕到那侧，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臂，「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谢宜铭面露惊讶，像是也才发现，摇摇头：「不知道，不小心擦伤的吧。」
雪白的小臂此刻已被鲜血染红，血里掺着断枝，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丨操场边缘一溜的灌木丛擦伤的。
这汩汩涌出的血让她看着都疼，偏偏谢宜铭还像个没事人一般，姿态放鬆地站着，唯有手臂被她乖乖捧在手里。
常洛灵心疼到不行，不住地轻吸着鼻子，在视野被眼泪模糊的前一秒，她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些伤口又多又密，层层迭迭，好几处被颳了不止一次，显然是蹭了一路。
谢宜铭不是什么铁人，之前被她咬了一口，都吃痛到叫出声。而眼下都血流一臂了，哪怕一开始是不小心蹭到，也不至于蹭出这么多伤口还没感觉。
除非——
他是故意的。
第36章
「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这个猜测刚刚冒头, 便让常洛灵吓了一跳。
他为什么要故意弄伤自己？
又或者，是不是运动时飙升的肾上腺素尚未回退，让他确实忽视了这一路的疼痛？
在她心里, 默默选择了后者的猜测。
但无论是哪种，眼前的伤口看起来都很骇人。
常洛灵无措地捧着他的小臂, 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你真的不疼嘛？」
谢宜铭眨了眨眼：「……有点。」
「那我们赶紧去医务室吧。」常洛灵小心翼翼地放下他的手臂，推着他的背急匆匆往前走。
只是等他们赶到医务室时, 里面空无一人。今天正值运动会, 医生大概全部赶去了操场待命。
常洛灵尝试着拨打了电话, 回应她的却是一串忙音。
「我们先等一会儿吧。」常洛灵扶着他在病床上坐下。
「嗯。」
血还在不断往外滚，坐下没一会儿, 他身下的短裤都已濡红了一小片。常洛灵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将将盖上, 便听见谢宜铭倒吸一口凉气。
她扭头望去, 第一次看见了谢宜铭痛苦的表情，额角渗着密密的冷汗, 双唇泛白。憔悴得像张风干的书页, 一揉就碎。
「是不是好疼……」常洛灵简直不敢看他。
「疼。」他的声音轻了几分, 对于他来说, 似乎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都没发现呀……」常洛灵不敢轻举妄动, 急得快要哭出来。
「我也不知道。」谢宜铭开口全是气声，哑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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