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庞开始清晰,从眼眸扩散到唇鼻,再到脖颈、肩胛、胸腹、双腿...薄雾终于散去,那占据他心尖的人儿终于在多年后又露出了她的全貌。
鲜活的、有生命的...
凝聚成了他面前的模样,她就坐在那儿,在炽热的火堆旁,在这逼仄的洞窟里,在他在的大地上...
祁钰手脚发软,几乎要站不住,他不想在她面前这般狼狈,于是他仓皇移开视线,将目光向下落,凝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
白皙玉莹的手在火光的照射下透着暖光,好像他藏在房中的那枚玉佩,温热暖身。
在面前人略显无措的目光下,他突然扯过她那隻手,发狠般咬了下去。
乐清没想到祁钰会突然咬她,左手虎口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痛意,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可在触及祁钰发红的眼角时忽的卸了力。
他...这些年应该很难过吧。
乐清垂下眼眸,心头涌上一股细密的愧疚,这股愧疚使得她没能及时抽回手,硬生生让祁钰的齿痕刻进她手掌,她能感觉到有液体顺着他的唇流过她掌心,落到地上,打出噼啪的声音。
「痛吗?」
祁钰鬆了口,这样问她。
乐清不敢说话,只拿一双眼看他,那就要溢出眼眶的泪光暴露了她的心思。
姜虞的身体本就敏感,一点红痕都要留在脸上大半日,何况这流血的齿痕?恐怕要永远留下这伤口了。
祁钰没得到答案也不急,他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伤口旁溢出的血,「痛就对了。」
「我要你记着这痛,这是你欠我的。」
原本还有些埋怨的乐清听了这话突然止了心思,抿唇不敢看他。
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都是她造的孽。
祁钰将帕子系在她手上,止住了那冒血的伤,双眼不离她的脸,「这伤,就当是对这三年梦魇的补偿。」
他望进乐清眼底,原本冰冷含刺的眼忽然弯下,涌出点点春意,好似春日的暖光,令他眼瞳破冰。
「现在,我们扯平了。」
乐清讶然抬头。
祁钰正望着她笑,眼中再也找不到刚刚那股狠厉,就好像刚才要将她一口咬死的人不是他。
扯平了?
乐清睁大的眼中明晃晃的茫然与不解。
祁钰没说话,只拉着她的手将她带着坐到火堆旁,与她一齐坐下,面对篝火,他望着乐清。
「我原谅你的欺骗,原谅你毫不留情地离开,也原谅你这三年令我深陷梦魇、惊慌不安。」
「那道伤,就是我所有的恨。」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乐清的手,原本白玉无暇的柔弱手掌上繫着条蓝白的帕子,被虎口处的鲜血印成暗色。
他眸中闪过满意,却又夹杂着几分下口太重的懊恼。
勉力略过那股懊恼,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乐清,「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我欠你的,譬如覆国之苦,坠城之痛,这些都是我的错,你若是要我偿还,我绝无二话,或辞官或暗狱,皆随你心意。」
暗狱由他的死对头慕昭掌管,若落到慕昭手里,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能提出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诚意。
乐清从没想过他会这么说,那般痛楚,只用一道伤疤就全然抵消,而他口中『欠她的』,都是因为她才导致的后因,他竟也全盘接收,并将其明明白白地摆在她面前,丝毫不掩饰。
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她心头,乐清蹙眉,不知这是什么心绪。
眼见乐清就要被那口舌如簧的伪君子哄骗了去,晏子洵开口打断,「还?怎么还?有本事你去跳一次城墙,跳完了她再考虑原谅你。」
晏子洵双眼紧紧盯着乐清被咬伤的手,脸色霎时就沉了下来。
祁钰没理会他,望着乐清径直补充道:「只一点,我需你留我性命与健全身躯,这些我还有用处,其余再无要求,任你处置。」
他将性命皆託付于她了。
乐清清楚地明确了这一点。
炽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乐清被这类似託孤般地语气弄得无所适从,匆匆垂下眼眸,说话也少见地卡壳起来,「什...什么处置?我作何要处置你?」
这明明是她的错,他非要将这些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就像是挟着恩情逼迫她做出选择一般,这让她心底又心虚又气恼。
恨她就恨她,该她受的她必不会逃,他非要将她的错说得这般轻易,轻描淡写便原谅了她。她宁愿他骂她,打她,甚至杀她,如今这副伤情模样,几乎要灼伤了她的眼。
这么多情,她如何还?
想到这里,她正了身躯,说话也清楚了几分,恼怒地看回去,「作何要留你性命和一副健全身躯?既是要还,我为何不要了你的命?我该打断你的腿,再断了你的手,叫你再不能动弹。」
省的再在这让她欠债。
隔了多年,祁钰终于又看到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浑身都有生气,他腐朽沉寂的心仿佛復活般激盪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好似恼羞成怒质问他的女子,愉悦地勾了勾唇,「我自是要留下性命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健全身躯也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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