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很早,就这些天,」扎那颜从衣襟中取出重新装裱过的古方说:「古方残缺不全,我依照上面的图画在王庭中配药,库房中所存的,是干草药。」
那一味珍稀的药材叫锦葵,画在古方上的乃是鞣製过的干燥状态,她派人前去采买的时候,有善于辨别草药的老者从家中翻出一两根,说是新鲜的锦葵生长于雪山之巅,极难采集,他也早已忘了新鲜锦葵的模样了。
扎那颜揉了揉眉心,「我猜那些外伤药能解开你身上的毒,可没想到,现在看来它比我想像中更加棘手。」
易鸣鸢心沉了沉,巫医的回禀他们也听到了,厄蒙脱中毒后所出现的症状,与她的大相径庭,厄蒙脱只是头昏眼花,无力,站不稳,没有出现昏昏欲睡的情况。
其根本在于,射在他肩膀上的那支箭,就是当初他在右贤王庭之外堵截时所射出的,但是易鸣鸢身上的毒,在箭头上的白色汁液之前,她就已经被下过左秋奕特质的毒药了。
「拔营,现在就走!」
程枭罕见地慌到六神无主的地步,他在想该怎么样才能救下易鸣鸢,日行千里,彻夜不眠,只要能得到解药,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易鸣鸢从软榻上起来,拉他一起坐下来,骤然发现在最寒冷的冬日里都温暖炽热的双手竟然冷如寒冰,她心中涩痛,但还得顾全大局,「面具还没浇铸好,别急,别急……」
扎那颜怜爱地看着这对饱经波折的孩子,从一处隐蔽的暗格中取出两根干枯的细茎,其中一根茎上还连着一朵枯黄的五瓣花,「最后两支。」
有些新鲜草药没有陈年老草药药效好,可锦葵却反其道而行之,由于生长于雪山之上,采摘耗时良久,等兜售出去的时候早已是干枯的状态,几乎没多少人知道其实新鲜的锦葵药效远好于干锦葵。
虽不清楚易鸣鸢身上所中之毒添加了什么别的东西,扎那颜和巫医生皆没有任何头绪,但可以确定的是,瑞香狼毒毫无疑问是这种毒药的主要成分,这两支锦葵无论怎么说都暂且能够压制一二,保证易鸣鸢的病情在途中不会持续恶化下去。
「若有可能,记得给厄蒙脱留一半。」扎那颜把锦葵放到桌上,厄蒙脱先前与整个右贤王部交恶,现已归顺,等到了战场上,他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正如易鸣鸢站在城门上时所说,他们的命现在绑在一块,一个令人无后顾之忧的军队首领,还是尽力保住他的性命为好。
「是。」程枭把锦葵收在随身带着的布袋里,动作十分小心,唯恐将花瓣损伤一星半点。
正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逐旭讷大喊道:「糕点才刚开始吃,你们人呢!厄蒙脱?你个狗贼怎么在这!」
易鸣鸢猛地回头,被推开的房门前是不知道偷听了多久的厄蒙脱,追上来的六个将士去喘吁吁,纷纷跪在扎那颜脚边请罪。
她扭头看到程枭微微眯起双眼,明白他这是动了杀心,但好歹理智比衝动早一刻回来,他拳头攥得咯咯响,质问道:「你听了多少?」
厄蒙脱被逐旭讷背过手摁下去,下巴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重响,就在易鸣鸢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似笑非笑,从牙关里漏出两个字,「全部。」
「带走。」
扎那颜一声令下,厄蒙脱连同六人全都撤出了这个屋子,片刻后,她说:「今日过后,他可能会旁敲侧击解药的模样,记住不要让他看见干锦葵的样子,煎药时必须有至少三个人守着。」
瑞香狼草和锦葵远远看去都是紫白色,一时之间难以辨认,若没有干锦葵作为依照,恐怕会因为误摘瑞香狼草而再次中毒,所以必须谨慎小心。
说完,扎那颜长舒一口气,招手让不明所以的逐旭讷也坐过来,在几个孩子面前,她露出几分属于母亲的关切,嘱咐道:「此次出征凶险万分,如同雄鹰和金隼的较量,不要冒进,不要勉强,记住相互信任,稳妥为上,我要看到你们一起回来。」
三人点点头,都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易鸣鸢好久没听到这种出远门前的嘱託,想起去往庸山关前娘亲给她大包小包整理行装时的样子,霎那间掉下两滴眼泪。
这时,扎那颜又不放心地重复雪中行路的注意事项,程枭目不斜视,认真地将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易鸣鸢眼泪擦得飞快,不想让他们看见,可在意她的人总能关注到她的所有情绪,他悄悄揉了一把她的发顶,「阿鸢也好好记。」
扎那颜还有别的事务要忙,这里的事情完毕便回去了。
逐旭讷没听到前半段易鸣鸢所中之毒与厄蒙脱不同的那部分,砸吧着嘴又惦记起那些没吃完的糕点,「我也走了,你们真不来?那我可就全包圆了!」
他离开时欢呼雀跃,没一点将要出征的紧迫之感,这心大的样子直让易鸣鸢羡慕不已,她佯装不平衡地撅嘴,「要不我们也去钓鱼,放纸鸢,或者骑骆驼吧?」
程枭看得心痒痒,揪了一下她撅起的嘴,摸上去跟亲起来一样柔软,「鱼三日前钓过了,放纸鸢又冷,我带你玩别的,戴上面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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