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过头,盯着她的唇,很缓慢、很缓慢,像电影里的降格镜头,降到 240 帧每秒,凑过去。
他不是要吻她。
他只想要她扇他巴掌。
关心是假的,巴掌是真的。
闻钰没躲,她就等着裴砚青龟速地朝她靠近,这场面有点滑稽,大约三十秒后,裴砚青开始进退两难了,他完全不懂闻钰为什么不躲,但他又不敢真的吻上去。
举步维艰。
空气都变得焦灼。
裴砚青额头开始冒汗。
「想要我抽你耳光?」
闻钰笑了一下,吐息扑到他的唇上。
裴砚青没想到竟然被戳破这种隐秘的心事,羞愧到皮肤变成番茄红了,迅速撤回安全距离,摇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
「可以抽。」
闻钰没嘲笑他,语气很温柔,「条件是,以后不要总是说对不起。」
裴砚青想不通这个条件的意义,他只有一种「她好宠我」的错觉,明明他只是个阴暗又畸形的第三者而已,什么都不配得到。
「要答应吗?」
裴砚青小幅度地点了头,眼里很不安的,不知道是期望她反悔还是不反悔,闻钰主动要给,和那种不一样,裴砚青渴望她给,但又害怕她只是逗弄他。
闻钰:「闭上眼。」
他照做。
裴砚青没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等到了发旋上的抚摸。
绵软又温热的手心。
在轻轻抚摸他的头。
他的眼泪瞬间就掉出来,砸到地上。
真的好像是喜欢他一样。
真的好像。
最真的赝品。
可闻钰昨晚还在骗他,骗得那么惨烈。
但凡是纯粹的天堂,或纯粹的地狱,都没有这样痛苦。
最痛苦的是,她又是天堂,又是地狱。
裴砚青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边痛哭,心臟在无声的嘶吼,向闻钰吼,你不可以昨晚才让我尝到从天堂到地狱,今天又让我从地狱到天堂。
不可以昨天骗我、捉弄我、故意用那样的手段凌迟我,今天又摸我、触碰我、用最柔情的方式宠爱我。
不可以昨晚弄死我一万次,今天又给我一万次的新生。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别这样对我。
求你了,别这样对我。
第102章 暴雪
蒋则权从外面晨跑回来, 就穿了个灰短袖,前面后面都汗湿了一大片,深灰色的布料紧紧黏在身上, 勾出了他的肌肉轮廓。
他刚进道观想灌口水喝, 就看见闻钰在摸裴砚青的头。
「搞什么呢?」
他水也不喝了, 暴躁地衝过去, 把闻钰拽到自己怀里,「你摸他干嘛?啊?」
抓姦的语气, 但一想, 好像不该是他来抓。
潭扬不在。
蒋则权拿他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玩具, 但裴砚青不是,闻钰也许对他真的会上心。
「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
他赶紧搬出潭扬,义正言辞的。
闻钰皱了下眉,但不是因为他的话, 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靠在一块儿被太阳烧烫了的、冒热气的铁板上, 「离我远点, 你身上有汗。」
裴砚青已经擦掉自己的眼泪, 刚才的触觉还残留在他的头顶上, 他在煎熬中又痛苦又无可救药地想, 如果有个能封存触觉的方式就好了。
蒋则权放开了她, 但依旧磨着自己的牙,他盯着闻钰,又说:「出轨是可耻的。」
闻钰看向他,「当时你还不知道我离婚,就和我上床, 当时你怎么不说我可耻?」
蒋则权:「……」
「出轨对象是你,就不可耻了?」
「……」
蒋则权脊背挺得不那么笔直了, 抿唇,抿成一条生硬又笔直的线,但依旧厚着脸皮「嗯」了一声,嗯完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立场也没有占据道德制高点,没有理由阻止,就又狂躁了,「我不管,反正你不许碰他!不许不许!你怎么不摸我头?」
裴砚青坐在木凳子上,眼眶还是红的,没有插话,也插不进去话。
他比他们都矮一截,存在感很低,像两个小山峰中间的谷,被蒋则权用「他」代指的时候,他隐隐感到自己是个看似包装精美、实则空空如也、塞满荒草的礼品盒。
他没有任何所谓的吸引力。
他当然知道蒋则权在嫉妒,可被蒋则权嫉妒的时候,他只觉得自惭形秽。
他想,蒋则权完全没有必要嫉妒他。
他一直都是最没必要的那个。
裴砚青希望自己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
闻钰听了蒋则权的话,漫不经心,也没仔细想,顺着他的话就说下去,「我就摸了下头,我又没和他上——」
她说到这,想起帐篷,话就断线风筝一样中间断裂了。
蒋则权用了零点零一秒就捕捉到这一处卡顿,面上山体崩塌,变得可怖,不是简单地斗嘴那样,攥紧了拳,骨头都发出了近乎裂开的响动,眼睛里的冷结霜,咬着牙,下颚线绷成刀刃,难以置信又无比确凿地盖棺定论,盖的是自己的棺材,声音颤抖,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才艰难地低吼出来:「……你和他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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