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就不曾舒展过,竹韵握着长剑,像是要把剑鞘捏碎,他整个人气到浑身发抖,这城当真是空城,哪怕就是剩下一丝生气,竹韵也不至于气愤至此。
师尊究竟要做什么?
大师兄又是否知晓?
竹韵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嵛山,将般若岩上的那一对师徒抓过来问上一问,这城中百姓究竟是如何得罪了墨脱,竟要布下如此凶煞阵法,要这一城百姓性命。
淙舟应当还未走远,他留独自留在这空城里也破不了阵,到不如一同往大都去。竹韵从未如此失望过,对嵛山,更是对神尊。
他转身往城门走去,越走越急,最后甚至小跑起来,他跑了数百步,却不曾见到城门的影,眼前只有微弱的白光照亮一隅,再往远处望去,便只剩下一片漆黑。
这城出不去了。
竹韵缓缓停了下来,他环顾四周,那挨着城墙的高塔就矗立在眼前,却偏偏看不见城门。
「你是来救命的仙君吗?」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清亮的询问,竹韵回首,只见一瘦到皮包骨的小儿怯生生的看着他,那小儿双眸黑亮,一隻手伸向竹韵,他发着抖,想要竹韵救命。
「仙君!」小儿见竹韵回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含着泪,哆嗦着手想要抓住竹韵袍摆。许是怕自己手上脏,他伸出几寸又收了回来,哽咽道,「仙君救命…这城里已经死的不剩几个人了…」
「还有活人?」竹韵将小儿搀起来,俯身拍净他膝头的土,这孩子才刚过他腰际。
「有的,有的,」小儿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们躲在老刘头家的地窖里,每日派一人出来寻吃食,不然就算是没病死也得饿死了。」
小儿哭的悽惨,那泪涌的两隻手都来不及抹,他道:「仙君也见得,这城里连城门都不见了,瞭望塔上的小仙君们想要带我们从塔上翻出去,可才一落地就又回了城里,这城…这城撞邪了…」
真是好歹毒的阵。
黑烟愈发的浓,仰头望天只能见得一轮苍白的玄烛,竹韵再将灵气灌注长剑,试图再破开一一丝光亮。
「带我去看看,」竹韵牵起小儿的腕,往城深处走去,「还剩多少人?」
竹韵走的快,小儿只能不停的倒着步子:「十个,加上我只剩十个,」他多日不曾好好进食,小跑的有些喘,「仙君有所不知,墨脱城里本是热闹的,可自打起了疫病,就越来越阴森,活人少了,鬼魂却变得越来越多,尤其是晚上,仙君夜里了千万不要出门,会被鬼上身。」
是个心善的孩子,小儿见了竹韵,把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倒豆子一样把话全说了出来。
「被鬼上身?」竹韵脚步稍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阵名为锁魂阵,城中人悉数丧命,那这城里可不就剩下了百余亡灵。
他不禁手上失了力道,将小儿握的有些疼。
——
白尾鹫盘旋于天际,隐在云间不露脸。
竹韵将它留下守着淙舟。
「这秃鸟当真是烦人,莫不是夜里也要蹲在窗边瞧那一夜良宵?」松苓对着天翻了个白眼。
「莫要胡言。」淙舟垫着几块圆石,这石头本来是摆阵所用,他想要缩地千里,直接往大都去,可松苓担心他身子撑不住,握着他的手说什么都不鬆开。
直到淙舟妥协,他才松下一口气。
「不胡说,」松苓笑着,在人脸上轻啄了一口,接着快步退开,跑向枫林深处化出了原身。
依旧是飞沙走石好大的动静。
「直接去涂山还是先去大都?」松苓把淙舟卷上后背,尾巴缠着人腰腹不松,他想把人直接带去涂山,可竹韵那边有交代,他也全然不能不管。
大都离着涂山不算太远,若不是那封山结界将涂山隐去了大半,站在大都城墙上,还能看见云雾缭绕的山头。
此去都是同一条路。
「去大都,」淙舟拍了拍狐狸背毛,「我曾怀疑会不会是有人压着墨脱的疫病,不叫朝廷知晓,而今走了一遭,这疫病实在骇人,绝不可能压得住。」
松苓见人坐稳,借着晨光熹微,林中猎户未醒,后腿猛的一蹬直衝向云霄。
白尾鹫吓得不轻,它不曾想到松苓竟直直的衝着它来,毛又掉了好些。
墨脱极速向后退去,淙舟总算得见那做死城的全貌,浓黑的雾浸染,与梦中的涂山十分相像。他心头倏地一顿,总觉不该将竹韵一人留下。
山峦迭嶂不过须臾,虽说远了些,但松苓一日不曾歇息,好歹的是在晴日西坠前到了大都,再往北行百里,便是坐于阑海边的涂山。
大都着实繁华,松苓根本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哥哥,」他立在云间,一脸愁容,「咱们得到阑海去,这地儿摔下去,非得摔没了不可。」
不只是淙舟,白尾鹫都听的一愣。
这话什么意思?
「你要在这天上化形?」淙舟难得惊嘆。
「嗯,」松苓应声,驮着淙舟去往阑海海岸,「我怕我万一扶不住你,摔了怎么办,百尺高空可不是闹着玩的。」
吓死鸟了!
百尺高空摔到水里也不是好受的!
白尾鹫怕摔坏了淙舟会被主子拔毛,直接落在淙舟肩头。松苓奔至阑海之上,一声不吭直接化形,吓得白尾鹫抓着淙舟后襟玩了命地飞,嘶鸣声响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