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醉赶紧拉起他,对方像是没骨头一样软在他怀里,扒着他的肩膀,红色眼眸如海上落霞,水光摇晃。
他一下失了声。
如果绵绵变成人,应该就是这样灵动吧。
谢浮云看着对方拿出一支药剂,乳白色的液体在瓶内晃动,仿佛罂粟果溢出乳汁,一点一滴,哀嚎着挤出所有眼泪。
「喝下它好不好?」
「好。」
就算是毒药,他也会喝下去。
谢浮云笑着,于醉感觉他分明在哭。
下巴扬起,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将瓶口下倾,展示真的一滴不剩。
谢浮云环住他的腰身,淡淡的信息素让他安心,恨不得就这样死在他的怀里。
绞紧的手指几乎将瓶子捏碎,「我喝完了,能给我一个吻吗?」
他们只亲吻过一次,还是他强逼的。
于醉被他的悲伤感染到,视线停在鲜艷的唇上又移开。
他倾身,谢浮云睁着眼睛,像是要录下此刻的他。
鼻尖差点相碰,他顿了顿,偏过头轻轻吻上了他的银髮。
想要退后,却被一双大手摁住后脑勺,红唇狠狠的压上来,偏执地描绘着他的唇线,猩红滚烫的舌头撬开他的齿关。
「唔」
好烫。
一吻结束。
于醉哗地推开他,沉着脸擦着嘴角的口水,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背后那道视线炽热得将他灼穿。
「那是什么药?」
于醉没有回头,「终止妊娠,明天过后我带你去把孩子取出来。」
一个不被期待的生命,不应该出生。
原主如此,所以他结局悽惨,死后连尸体都没人认领,最后草草被医院推入火葬场,跟一堆不知名的骨灰混在一起。
在无数个黑夜里,他梦魇醒来,耳边迴荡着原主的哭喊。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从未出生。」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会在我出生时将我掐死。」
他无能为力,只能抱着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下辈子你当我的爱人,我来好好疼你。」
房门苍凉地开阖上。
枯黄的阳光下,房间寂静如荒野。
谢浮云猛然丢开手里的空管,他踉跄着推开浴室门,扒在洗手池上,水流声哗啦响起,手指抠着嗓子眼。
「呕……」
白色的壁池内,水流带着淡红的液体流入漩涡。
他太过用力,嗓子受了伤。
他的手臂颤抖,肩胛骨凸起,像一隻合翼扑朔的蝴蝶。
灯光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镜子里的男人面色苍白,受伤的嘴唇溢出血珠,有如涂了胭脂般艷丽,眼底黑色翻涌,犹如阴鸷凄绝的艷鬼。
他霍然转头,眼眸溢出彷徨,像是视财如命的守财奴面对空空如也的宝箱,他脸上空白了一下,绝望一点点露出,带着揭开残忍真相前的疑惑。
于醉呢?
他扑到门上,二楼走廊只有烛光摇曳,如同吸血鬼的夜堡,昏黄的墙壁,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你看到于醉了吗?」
「回大人,雄子冕下好像去了花园。」
大概是猫咪的习性,于醉每天都会去花园嗮太阳。
仆人想到刚刚那惊悚一瞥,拍了拍饱满的胸脯,好吓人的眼神,像是要吞了他。
大人的孕期反应这么大,于醉冕下能忍受吗?
「轰——!」
庄园内的树林一震,鸟儿受惊地四散开。
猫咪被惊醒,抬起脑袋看向远处树林,又眯着眼睛趴了回去。
两隻白手套压着银兰草,他抱着草狠吸了一口。
下一秒他被一双大手抱起,视线里的草离他越来越远。
「嗷呜!」
我的草!
银玥被摁住前爪,后腿被牢牢困在怀里,耳朵的毛毛被扒开。
没有看见金色的环,谢浮云眸光暗下,「不是这一隻。」
于醉的耳朵上留了一隻黑晶环,抑制环早已压制不了他,奈何于醉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银玥趁他不注意,身子一扭,利爪在肉垫下亮出。
「喵!」
空中掠过一抹白色。
还未反应过来的蓝眸呆滞,毛茸茸的四肢划了划,他在草地里滚了一圈,原本干净的毛毛沾了一身的杂草。
「喵喵!」
竟然敢将我丢出去,你完了!
他对谢福云的背影挥出组合猫猫拳。
「哗啦」
水波一圈圈盪开,谢浮云从水里探出头,阳光跳跃在冷白紧绷优美的手臂上。
不远处的草丛窸窣晃动,绿叶中闪过一抹雪白。
谢浮云在这附近闻到于醉的气息,如同听到铃铛的狗,身体迅速起了反应。
他捂着鼻子,一路逃到了湖边,暗骂自己的不争气。
于醉的信息素,能让所有雌性发疯。
银髮汗湿打了结,沾在他的面上,裤子泥泞不堪,不可能这么失礼去见于醉,他只好在湖里洗了洗。
填湖的开泥驳船全在百米开外,他脱了衣物挂在树枝上,长发给用草根绾住。
等他洗完,正欲上岸却发现树上的衣物不翼而飞。
周围静谧而森然,梧桐叶的阴影落在他的脖子上,他沉吟了一下,转眸瞥见草丛里几根白色的毛髮。
树林里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你也就这点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