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被衝出了一个窟窿,本来没有那么疼的肋骨,也升腾出难以招架的痛楚。
拢起成人形的被褥轻轻抖动着,陆向峥收回轻拍的手,俯身把那个蜷缩着抽泣的人挖了出来。
动作轻柔而强势。
落入那个温暖怀抱的一瞬间,施陶哭得更凶了。
陆向峥双手环住他,「都几岁了,怎么总是哭。」
「没有……没哭……」施陶不愿把手从眼睛上挪开,声音沙哑。
陆向峥没有戳破他,也没有放开他,甚至很享受对方这样的依赖。
——在他精确丈量的范围内。
一直到日薄西山,悲伤的心情才渐渐平復,转而被羞赧取代。
施陶又想缩回被窝了。
「哭好了?」陆向峥捉住施陶的脖颈,不让他乱躲,「哭好了就起来吃饭。」
施陶眼前还有些模糊,揉揉眼,看到茶几上不知何时摆上的清粥小菜。
「我现在没胃口……」他低头道,「等你走了,你走了我再吃。」
「怎么?」陆向峥用力戳了戳他蔫蔫的脑袋,「觉得我倒胃口?」
施陶飞快地摇头否认,却没办法和陆向峥解释自己现在有多尴尬。
并且,他又开始内疚起来。
当自己还在埋怨陆向峥的时候,对方却已不计前嫌,放下工作跑来照顾自己。
「哥……我。」
「嗯?」陆向峥微眯起眼,「什么哥?不是该叫陆总吗?」
提及这个,施陶依旧是委屈的,「我和经理不是那种关係。」
「嗯,我知道。」陆向峥把施陶从病床上拉起来,推到茶几边,「那天是我不对。」
他给施陶盛了碗粥,「医药费你别管,出院时候告诉我,我来接你。」
「啊……哥不会再来了吗?」施陶喃喃。
陆向峥想解释,却听施陶自己接上,「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忙。」
虽然对方只是如实陈述,但陆向峥还是感到一丝微妙的心虚。
他不知道施陶对自己的种种託词信了几分,他只是拿捏着施陶不会主动质问这一点,肆意敷衍罢了。
他知道这样并不公平,但他和施陶之间不需要这种人道主义的东西。
反正施陶也离不开他。
一小碗粥才吃了小半,药劲就上来了,施陶迷迷糊糊直打呵欠。
陆向峥照顾他躺下后出了病房。
服务台的小护士看到陆向峥走近,马上认出了他。
她有些好奇这个男人和施陶的关係,试探问道:「您是施陶的亲属吗?」
陆向峥没有否认,他下午刚来时只处理了换房的事,还未来得及过问伤势的具体情况。
「他伤势情况怎么样?」
「啊…」小护士赶忙翻记录,「送来时候是昏迷的,我们也联繫不上他家属…哦,肋骨断裂,轻微脑震盪,韧带……」
她本来还想再多说些,看到眼前男人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便换了话题。
「您是他家属的话能来陪护吗,或者请个护工?他现在行动不方便,有个护工会更好,我们肯定不能擅自给病患安排您说是吧?」
说着小护士嘆了口气,「还以为他在这里没有家人呢,这几天都孤零零一个人……」
「可以。」
「啊?」小护士眨眨眼。
「请个护工吧。」陆向峥还想多问些,却突然接到了秦伍的来电。
秦伍这周去了德国参加一个科技峰会,这会儿柏林应该是午餐时间。
陆向峥以为对方有什么公事要交代,没想到秦伍只是让他把下周六晚饭时间空出来。
等陆向峥打完电话回到病房,就见施陶已经睡了过去。
此时的单人病房陷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角落里一盏小小的暖光夜灯。
陆向峥走近床边,发现施陶睡得并不踏实,不知是伤口疼还是做了噩梦,他眉头皱在一起,眼皮不安地跳动着。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独处过。
陆向峥此刻感到异常平和,似乎所有的野心与抱负都在离他远去。
一阵突兀困意袭来,他打消了回家的想法,决定在这里住一晚。
借着夜灯微弱的亮光,陆向峥嫌弃地瞥了眼窄窄的双人沙发。
伸手轻轻托起施陶单薄的身体往床沿移了些位置,他扯下领带,合衣在施陶旁躺下。
侧身枕着手,他突然很想看看施陶眉眼,对方却皱眉梦呓着翻过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漂亮的脖颈线条在夜灯柔光照拂下氤氲着粉色,分外朦胧。
陆向峥伸手把施陶环近了些,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掉下去了。」
施陶应该是听见了陆向峥的话,但睡前服用的止痛剂里有安定成分,虽然能睁开眼,认知却是模糊的。
但他还是努力翻转过身,展露出安心的笑容,一个劲儿往陆向峥怀里钻,还呓语着模糊的梦话。
陆向峥凑近去听他没有逻辑的呢喃,对方却像像小狗似的,拿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施陶沉入深眠前的最后一个感觉,是颊边柔软温热的触碰。
梦里,一片巨大的花海驱散了不断追逐他的魑魅魍魉。
第6章 但见业火
施陶醒来时看到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甜粥和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