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什么呢?」陆向峥把施陶的脸掰过来看自己,本想作弄两句,却发现对方从脸颊到眼角都透着突兀的粉色。
陆向峥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讪讪地鬆开手,将挂灯调到最小的亮度,「睡吧,我还有十几分钟就好。」
施陶乖巧点头,说真的他也确实困了,耳边键盘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声又一声将他送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施陶是在鸟鸣声中醒来的,叽叽喳喳,他只觉得刺耳,「哥,哥,怎么有鸟……」
许久没听到陆向峥回应,挣扎着迷迷糊糊睁开眼,帐篷顶映入眼帘的那刻,他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陆向峥不在帐篷里。
施陶用手探了探对方睡过的地方,不算热。
昨晚随手脱下的羽绒服还躺在他身边,施陶坐起身,朝帐篷外喊陆向峥的名字,并没有人回復。
穿戴整齐出了帐篷,陆向峥昨天停在边上的车已经开走。
施陶往前走了一段朝下方看,果然那边属于对方的那套露营设备也不见了。
「哎。」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失落,他轻轻嘆了口气,转身开始收拾露营用品。
他突然想回家了。
回到那个他和陆向峥一起住的公寓。
拾掇完毕,办完离营手续,他踏上了回家的路。
SUV刚驶过山脚下茂山景区的路牌,施陶就听见手机开始震动。
山区路况不好,他把车停靠在一旁,掏出手机准备接听,却发现并不是电话,而是十几条同时送达的信息。
施陶辞职后就几乎不太用手机,是以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手机之前一直处于离线状态。
那十几条信息里有三条是陆向峥昨天的来电提醒,还有两条最新的也来自于对方。
『陆:我去上班,你要觉得没玩够就再待一天』
『陆:呵,差点忘了你那破手机根本收不到信号』
施陶几乎可以想像陆向峥那又无语又嫌弃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此刻,他感到安心又放鬆,关于陆向峥一开始说的提议,「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似乎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不论是陆向峥还是他自己,都有在努力完成这个目标。
想到这儿,他不禁莞尔,「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晚上,陆向峥并没有很晚回家。
打家门时看到灯火通明的屋子,他愣了一下,随后就看到了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的施陶。
悄悄走近,他没有喊醒对方,而是缓缓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施陶。
施陶睡得很平静,四肢舒展,呼吸均匀,有一隻手甚至垂到了地上。
这代表他对目前的环境感到很安心。
陆向峥太了解施陶。
刚搬进公寓时,他的睡姿不是这样的。
开始那会儿,一般情况下,这人睡着后会维持一个抱臂侧躺,微微蜷缩的姿态。
陆向峥看在眼里,清晰地意识到,施陶虽然答应会留在鑫市,留在他身边,然而内心深处却还是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要如何照顾惊弓之鸟?
那自然是打造一个甜美舒适,让对方感到充分安心的大笼子。
陆向峥对自己的各项能力都很有信心,当然也包括耐心与创造力。
他向施陶发出的邀约,不是什么半年,一年的陪伴。
而是一份终身契约。
即便施陶不爱他。
不,说不爱不够确切,从某种角度来说,施陶其实比大部分人都爱他。
这种爱从很早时候就升华成了一种崇拜,圣洁到不存在丝毫被亵渎的可能。
他们关係还没有疏远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施陶每每望向自己的眼神……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类,而是在瞻仰一位毫无缺点的天降圣人。
能打败陆向峥的只有陆向峥自己。
他自认很难和圣人版的自己抗衡,毕竟那个智勇双全无所不能的陆向峥,曾经作为救世主撑起了施陶濒临崩塌的整个世界。
他不想当施陶眼里的圣人。
他想过,既然无法更近一步,那么就各退一步。
减少联繫,迴避邀约,横眉冷对,直到相忘于江湖。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但这都不凑效,他和施陶被命运绑定在一起太久,无论怎么迴避,终究会牵扯上。
于是,陆向峥改变了想法。
应着他的新计划,事态正有序地向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即便是处于睡梦中,施陶还是在几分钟后意识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陆向峥脸上带着顾盼神飞的笑意望着自己。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半梦半醒间的施陶也没想起打招呼,含含糊糊问。
「你知道吗?」陆向峥靠近了些,开口时,语气就像在讲故事,「我走过一步棋,本以为是坏招。」
「嗯……?」施陶勉强转动了一下眼球,试图琢磨话里的意思。
「但塞翁失马。」陆向峥伸手,轻轻理顺施陶有些凌乱的刘海,「我现在在你心里应该有很多缺点,说实话,你是不是偶尔觉得我很讨厌。」
施陶撑着沙发坐起来,探了探陆向峥的额头,「喝酒啦?」
陆向峥捉住施陶的手,收敛了笑容,「你不会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