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蜘蛛，拐弯。」
之后过去很多年，周从也没办法忘掉那个上午的场面。
就在大家都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那辆银白色的路虎忽然快速拐弯，轮胎在地面摩擦发出剧烈的响声。
紧接着。
轰隆——
路虎用力撞向桥边的护栏，整辆车以一种无法阻挡的方式，衝进了湍急的江流。
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反应。
除了闻识川。
周从坐在不远处的警车里，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喊：「闻队！！！！」
没人回应他的呼喊。
人在面对死亡时都有时间犹豫，但闻识川踩下油门衝进凇江的一刻，是毫不迟疑。
两辆车在短短几秒时间内消失在眼前。
那一瞬间，耳边的风都变得平静了。
周从握着对讲机的手抖的不像样子，讲话的声音颤的仿佛不是自己的：「通知水警……水警！」
第111章 燃烧
◎最后一次挡灾◎
在一阵剧烈的落水声响之后, 陈芷经历了一次耳鸣。
周围很冷，眼前是宛如深渊的黑暗。
车缓缓沉底, 耳边安静的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他们都说, 人死前会有走马灯的环节。
会在脑海中看见自己即将逝去的一生，在那些遗憾前最后一次无能为力。
最后，平静地接受死亡。
陈芷觉得自己好像走到了这一步。
无数画面在眼前如胶片一般闪回, 陈芷在里面看到了很多人，而在记忆最边缘。
闻识川站在路灯下, 眼角带着很淡的笑意。
跟她说, 去吧。
明明是昨晚发生的事, 陈芷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她伸手想要触碰，却像是在触碰梦境一般无措。
水渐渐从车外流进来，空气变得稀薄, 陈芷伸手触摸行李箱底，能摸到冬日江水的潮湿。
耳鸣渐渐弱下去, 前排传来类似开门的声音。这声音将陈芷的意识飞快拉了回来。
还没有结束。
溺水的人往往都是因为呛水而死, 陈芷一遍一遍在心底默念，迅速切换到憋气的状态。
求生的意志将她身上的疲惫盖过去，她学过一段时间的游泳, 如果在两分钟内可以等来救援, 那一切都还有转机。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在地狱里。
脑海中无数声音告诉她，呼吸, 呼吸，你就会迎来自由, 世界就会变得平静。
在某一瞬间, 她甚至看到了自己。
那个在水底挣扎, 无措的自己。
那个陈芷用那张招牌的, 善解人意的笑容，劝说她。
「如果这就是你生命的终点，为什么不让这一刻好受一些？」
「呼吸，让自由从你的鼻尖涌进身体。死亡从不是一件痛苦的事，痛苦的是对死亡的恐惧，和无谓的挣扎。」
最后一点意识消失前，陈芷朝着那团黑暗中的自己缓缓伸出手。
那一瞬间，她想自己做好了准备迎接死亡。
但她的手被绑在身后无法动弹，挪动的一刻，手腕上的手錶微微震动。
示意电话挂断。
「轰——」
很重的低音在耳边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吶喊。
陈芷一激灵睁开眼。
伴着咕噜噜的水泡声，无数道微弱的光亮从水面透进来，关着她的行李箱被打开了。
求生的意志再一次战胜疲惫的本能。
她用尽全力憋气，而这一次，她等来了闻识川。
气泡伴随衝击力从身后袭来，在水底，陈芷想要用力伸手抓住闻识川的胳膊，却被水流越冲越远。
闻识川朝着自己的方向游过来，那一瞬间陈芷竟然无法分辨眼前的人是虚幻，还是真实。
身后银白色的路虎两侧车门敞开，由于灌满了水，看着像是一块陨石被吸进了黑洞里。
闻识川游到她身边迅速抱住她，两人缓缓朝着头顶的光亮移动。
陈芷觉得眼前一阵阵发白，浑身无力，肺像是气球，多憋一口气都会爆炸。
闻识川将她抱得很紧。
在水底短暂的目光交接中，陈芷朝他投去坚定而又痛苦的一瞥。
封着她嘴的胶条早已经被水吹走，此刻她的耐力已经到了极限，闻识川看着她嘴边缓缓吐出水泡。
淞河的水实在太冷。
陈芷的意识在生死的边缘，眼睛半闭半睁，直到完全闭上。
闻识川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或者是在冰水里浸泡过久导致的痉挛。
死亡的威胁缓缓逼近，闻识川觉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要跳出胸腔。
他用儘自己浑身的力气往上涌，头顶光线越来越亮，就差一步——
闻识川的脑子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陈芷不能死在这里。
「看到人了！看到人了！」
江面上，一艘救生船迅速朝着涌动的方向开过来，陈芷被闻识川举起，氧气进入肺腔时，将陈芷那点仅存的意识拽了回来。
「咳咳咳咳——」
她猛地呛咳一声，血腥味从喉间漫开。
无数绝望在看到光亮的一刻消失不见，只有身体在酷寒中仿佛失灵，僵在闻识川怀里无法动弹。
耳边是闻识川的剧烈咳嗽声，她听到船的声音，看到白色的救生艇，看到几双手拉着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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