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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每一次走进闻识川的病房,陌生的恐惧都会漫上心头。

未知与可能将她困在名为希望的囚笼,病房的大玻璃窗外时晴时雨,陈芷坐在闻识川身边,看着他紧闭着眼,终始若一。

第十三天。

距离约定好的两周只剩下最后一天,陈芷来时步伐已经变得沉重。

段希明刚做完例行检查,推开病房门撞上陈芷。

两人脚步皆一顿。

他的目光扫过陈芷手指上的戒指,只须臾便收回了眼神,故作无事跟她打招呼。

陈芷手上拿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也礼貌地衝着段希明笑了笑。

陈芷:「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段希明:「脑神经的损伤已经在慢慢修復了,目前看恶化的可能性比较小,脑电图显示,在陈小姐来的时间段波动比较大。」

「他知道我来了。」陈芷吸了一口气,轻声问,「苏醒的可能呢?」

「还不明确。」段希明安慰道,「但昏迷的时间已经足够长,如果会苏醒,应该就在这几天。」

陈芷点点头:「谢谢。」

手中向日葵花瓣擦过段希明的袖子,他怔了一下,「这么多天,病房里都是向日葵。」

「嗯。」陈芷很淡地笑了笑,「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在我工位旁边放了一盆向日葵,不过是假花。」

「我问他为什么放假的,他说他养不活真花,很搞笑吧。」

段希明配合地勾了勾嘴角。

「不过我养的活。」陈芷轻声说,「就是冬天花不好买。」

段希明:「快到春天了。」

「是啊,快到春天了。」陈芷有些惆怅地看着手里的花,「万物復苏,他也该醒来了。」

跟段希明告别,打开病房门,陈芷将眉目中的惆怅抹去,习惯露出温柔的表情。

病房里很安静,今天是个晴天,陈芷走到床边拉开窗帘,阳光打在闻识川的侧脸,露出他苍白而又平静的面容。

床头柜上的日历翻过十几页,陈芷将花瓶里枯萎的向日葵换掉,拉过椅子坐在他身边。

缓缓拉过他的手,陈芷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总是不缺这样平静的时刻,以前,两人之间的沉默是温存。

现在,这沉默只会让她绝望。

「闻识川,今天是第十三天。」

「祁云这次真的死了,这几天市局也把他同伙的身份查清楚了,竟然就是那次爆炸案藏在对面楼的狙击手。不过他也死了。」

「淞河的水太冷,我们却活下来了。你的头髮都长长了,那你什么时候会醒来?」

陈芷说着,哽咽起来。

没说完的话吞没在颤抖的尾音中,她的眼泪顺着落在闻识川的手背。

有风吹来,撩起了闻识川额头的碎发,吹化了陈芷的眼泪。

她胡乱抹了把脸,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早上我出门的时候,我妈把炖了一整夜的鸡汤拿过来,让我给你尝尝,但她不知道你吃不了东西。所以我替你喝了,味道很好,我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所以你要自己尝。」

「当时我跟她吵架,后来她说她不管我了,我知道她是想说她不怪你。她说我手上的戒指很好看,大家都说它好看,那你为什么不亲手交给我呢?」

「闻识川,春天要到了。如果我要结婚,我就要在春天结婚,你要是还不醒来,春天过去了,我就不嫁给你了。」

「我随便找个人在春天办一场婚礼,我把婚礼的录像带拿过来放给你听……」

陈芷说着,又把闻识川的手握紧了一些。

「但你现在要是醒过来了,我就嫁给你……我们在郊外的草地上办婚礼,有热气球,喝不完的香槟,可爱的小花童,我还会在录像带里读诗给你听。」

旁边仪器显示屏上,脑电图的波动在缓缓爬升。

陈芷说着,轻轻鬆开他的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出一本诗集,是勒内•夏尔的《愤怒与神秘》。

她轻轻翻开一页,「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读——」

「……这不再是审慎的孤独所具有的简练意志。百万种罪行尖啸的双翼在一双双昔日漫不经心的眼眸中猛然升起。」

阳光落在书页上,陈芷的声音轻缓而温柔,一点一点读着纸上的文字。

这是一本她看不懂的诗集。

此刻拿起,不知道是因为逃避,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我们从未消灭那极度瘦弱的燕群崇高的安逸。贪婪地靠近对负荷广泛的纾解。」

读到这里,她停顿了几秒。

看着下一句,愣了片刻。

手忽然被握住。

书页散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陈芷听到自己的心跳,随着眼前人喉间的声音钻入耳朵。

「……你还想嫁给谁?」

闻识川醒了。

在冬末的清晨。

握着她的手力道很轻,陈芷伸出另一隻手覆上去,眼泪止不住地掉。

「不哭。」

「嫁给你。」陈芷颤抖着说,「只嫁给你。」

病房的地面,那本诗集被风吹开,落在她没读完的下半句。

在时光中一切俱不确定而爱已增长。

俱不确定,但唯有他们,

立于心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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