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医生道过谢后,两人从诊室离开。
基本确认下来恢復健康,王语非满脑子都是解禁大吃大喝。
她心心念念上次因为栗秦病危而没吃上,不了了之的「珍珠巧克力冰淇淋脏脏麻薯包」,又缠起栗玦给她做。
栗玦不吃她这套,冷着脸:「反正你的手好了,想吃自己做就是。」
王语非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道:「美食吃的不仅是味道,还有工夫和心意。我们一起做,再一起品尝劳动成果,多有情调,多有乐趣。」
原来这傢伙打得是互动的算盘,栗玦心不在焉地说:「原材料不一定能备齐,再说吧。」
从前是伤者最大,现在么……
栗玦并不打算事事顺着王语非来。
吼!这待遇可真是一落千丈!
小王郁闷地扁了扁嘴。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医院的小花园,枯枝旧芽下三三两两的病人同家属吹风閒聊,仿佛可以忘却病痛,仿佛可以展望新生。
苑中长垣迴廊,连接着一坛小小喷泉,池子里堆满了求愿祷告用的硬币,比从前王语非住院那会儿肉眼可见地增多了。
说是迷信,但心中若无企盼,若无愿景,如何不被病魔打倒?
「大栗,你说周老师是不是还在医院养着呢?」忆起旧日的时光,当然少不了她可爱的老活宝室友了。
栗玦歪了歪头:「你们加过微信吧,这时候发条消息问问她就好。」
小王一想也是,便在微信上留了言。
不多久,周老师的回覆如约而至——
周怡丰:还在呢,不过搬了病房,现在去住院部五楼了。
小王把文字念出来,栗玦略一思索,时间尚早,遂提议前去看望。
小王本也是这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在等电梯的时候,栗玦注意到摆在一旁的楼层简介图,皱起了眉。
五楼,多是脑卒中患者的病房。
为方便两人找到地方,周老师早早离开病房去走廊候着。
一个多月没见,周老师原本染的时髦的发色褪出点点花白,人清减了些,但笑脸相迎的模样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头。
又或者说,是在强作精神。
「大栗,小王。」周老师立在墙根处冲她们招手。
小王走过去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周老师,想你了。」
栗玦在一旁点头致意。
「诶哟,小嘴儿甜的。我和青青也总想起你,生活中就是需要多一点热闹有朝气的声音。」提起自家那不同于世俗意义的老来伴,周老师的情绪稍有泄露,「跟我进来吧,青青看到你们也会高兴的。」
「贺老师……她怎么了?」
栗玦见周老师的手臂按照进度在康復,其余并没有什么异样,也就是说,这一回出事的人是贺老师吧……
周老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捣着手幽幽嘆气。
但当两人看到病床上一手佝着蜷在胸前,半边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的贺老师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蓦然一阵酸楚直击心灵,小王扣着陪护椅靠背的手指白中泛青。
「从我出院之后,青青来家里照顾我。上礼拜四……我在午睡……听到外面『咚』的一声响,青青她昏倒在地……我没想到会这样严重,是脑出血啊……如果再晚一点送医,她恐怕……」
周老师说不下去了,栗玦默默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却没料到周老师的更凉。
栗玦想尽己所能地给她安慰。
然而在这广袤的天地间,能给周老师安慰的人或许只剩一个,可惜原本的慰藉之源,却成了现在最锥心刺骨的苦.刑。
隔壁床被家属搀扶着进行简单復健的老太出言以自身为例道:「你们小青年比我们老头老太都不如,出了事愁眉苦脸真晦气。周老师本来心态调节得差不多了,我跟她说过,我刚发病那阵比贺老师还吓人呢,那大夫怎么说来着?」
架着老太太在窗边踱步的小儿子猛然被自己母亲cue到,他扭过头来笑笑:「医生说有两处出血点,都在关键部位,会影响我妈的运动功能和语言功能。但我妈这人要强,不信命,她每天一睁眼想的就是『我要站起来』。」
「大夫惯会吓唬人的,你们看我过了这小半年,状态还可以吧?再给我半年时间,肯定能拄着拐往外跑了。」要恢復成正常人很难,但老太太的乐观情绪感染着病房里其他人。
恰在此时,贺老师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呃呃」声。
周老师连忙俯下.身子,凑近床头温柔地引导:「青青,来,慢慢说,我都听着呢。」
在场所有人都跟着屏息倾听,贺老师千难万难也要开口的是简单两个字——
「等我。」
简单两个字,是最重的承诺。
眼泪落进被单,氤氲出一朵希望之花。
周老师却顾不得抬手去擦,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笑中带泪。
……
离开病房,洁白的地砖上迴响着迎来送往的脚步声。
在走廊里穿梭的人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故事的底色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贺老师,会好的吧?」
「当然,信念感会带给人超越想像的力量。」
……
第87章 假疑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