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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老姐姐宁弯不折 作者:一万张

沙九言勾起一个冷漠得近乎残酷的微笑,就着沙院长的手举起她手里的许愿牌:「我从没拿她当母亲,我不关心她怎么待我,我只想知道在这件事中你有什么需要请求我谅解的。」

「我……」沙院长艰难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浑浊的目光变得愈加浑浊,这是一道埋得越深,溃烂越深的创口,「我收了她的钱啊!五十万,在当年来说是一笔巨款,她委託我拿这些钱好好照顾你。」

沉默,像一块悬在当事人心上的巨石,一旦落下,所有初时构建的信念将被粉碎瓦解。

面前的沙九言和路鹿就是这样沉默地看着她。

弥留之际,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没有那么难于启齿,沙院长整了整思绪继续道:「我需要钱,所以儘管鄙夷着她乱搞同性恋,鄙夷着她抛妻弃子不负责任,我还是收下了那笔钱,而且也没有遵照她的意思,把钱用在你一个人身上。可以这样说吧,九言。孤儿院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其实那些原本应该是你漂亮的衣服、漂亮的书包、漂亮的文具……」

所以当她看到小九言挑了受到损坏的文具时是何等的痛心疾首,她最该鄙夷的人分明就是她自己!

没有先前的情绪波动,此时的沙九言尤为冷静:「你犯了错,从道义和情理上来说。可我想知道,你觉得你对我好吗?」

沙院长不是要为自己辩白,但有些想法,它就是直上直下脱口而出的:「我这一生没有组建小家,全副心思都扑在你们这帮孩子身上。从情感上来说,我给你们每个人的都是我的全部,但我知道我永远没办法抹平我亏欠你的。」

「好,我明白了。」

「九言,我曾经很怕告诉你真相,我没想到真正说出口的这一刻我就放下了。后来我一直预留着这五十万,只是不知道以什么名目给你。不论你是否能够原谅我,我现在打算原谅我自己了。」

「或许你还没想好以什么名目把钱还给我,但我已经想好以什么名目把钱赠回给你。给我深爱的院长赡养费抑或是给孤儿院的弟弟妹妹资助善款。怎样都好,海枣孤儿院是我的家,谁会跟家里算帐算得那么清楚呢?」

第89章 归于日常

何谈原谅?

这笔钱的出处是她生母对她的愧疚, 却没料到兜兜转转又牵扯出沙院长的愧疚。

她失去的,并非这笔钱可以填偿的;她得到的,也并非这笔钱可以丈量的。

自私一点去想, 无论有没有这笔钱,她分崩离析的小家都不会重回往昔,倒不如造福物质条件匮乏的大家。

看着老人眼里重新汇聚起的光, 宛如初生婴儿般的向阳微曦, 从被堙灭的死寂中透射出来。

沙九言由衷盼望,说开以后的这份释怀, 能让沙院长好起来。

她会好起来的吧?

。……

最后的最后,沙院长没有好起来。

她还是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探望当日的清醒审慎,不过是迴光返照,是离别远行的信号。

这份释怀或许只为她挣得平静安详的两天, 但对爱她的人而言意义莫大。

死去的人活不过来, 活着的人仍要继续活着,这是人生的残酷,亦是人生的恩慈。

艷阳高照的一天,狼毫般悠游舒捲的云朵全「识相」地舞去另一边。

在湛蓝色的天幕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那一轮深深印嵌着的赤金色的灿阳。

这是沙院长出殡火化的日子,那些上了年纪了解生老病亡的大孩子们一起参加了仪式,至于其他年幼的,大家还没想好解释的理由。

不过或许孩子们都懂,他们的沙奶奶已经无缘无故消失了几个月,也可能一直杳无音讯下去,再也不会回来。

孤儿院前的大海枣树在沙院长离开后也没有奇蹟般地结实,上面重又挂起玲琅满目的许愿牌,迎风招展, 姿态万千。

不远处,诚哥挺着个大肚皮和桐哥窸窸窣窣地说悄悄话。

路鹿不消偷听就能猜到,如今邱桐是院里的一把手,诚哥自然要把风水那一套灌输给新掌舵人。

海枣树未来的命运何去何从,她不知道,但当下她跟着准备离开孤儿院继续奔赴前程的大部分人一道,摸起小毡头笔和木简。

「沙姐姐,你不写点,心愿吗?」自己写归写,路鹿不忘拿笔桿子戳着下巴询问沙九言。

「我?」沙九言倚着树干笑笑,「我信命,但我不信坐以待劳。心愿终究是要靠人去实现的,那写不写下来又有何分别?」

路鹿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觉出其中的自相矛盾。

倘若真的信命,又怎会认为人能亲手扭转命运,实现夙愿呢?

但这就是她的沙姐姐啊,柔媚又庄肃,温婉又倔强,矛盾不是分裂,而终将走向统一。

路鹿在木简上飞速地写着,似乎这个心愿她一早就盘划好了。

沙九言静静抚过海枣树坑坑洼洼的树皮,小傢伙会许什么愿呢?

她胸中虽无定论,但小傢伙的心愿一定绕不开她,诸如「永久相伴」、「幸福安康」、「互相扶持」之类的吧。

路鹿坐在矮脚凳上写得正欢时,两个穿着同款蓝灰线条相间T恤的孩子不知从哪冒出了头,一左一右架住了路鹿瘦弱的小膀子。

劫。持她的孩子对她十分不舍:「小路姐姐,你今天就要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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