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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只觉手腕被一隻修长温热的男子手掌轻轻握住,似力道不大,待要挣脱,才知道这温柔的一握原来坚韧如同钢铁,抗拒不得。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羞惭,不觉面上一红,幸而肤色被草原烈日晒得微黑,脸红起来不甚显眼。

「这一招是『分筋错骨手』罢?你练得甚熟,亦知道以此迎敌,也算得窥门径了。」只闻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淡淡地道。

这陌生的俊美青年说得一口中原官话,咬字语调却略带江南柔糯腔调,郭靖听惯了母亲临安土音,这时听他说话,大感熟悉亲切。

「……可惜跟你的内力根基不甚搭调。」慕容復鬆开郭靖手腕,下了结论。「根基打得不牢,所习过于繁杂。是个可造之材,可惜被耽误了。」

马钰点头嘆道:「公子果然是行家里手,一语道破癥结。这孩子自幼跟着江南七怪修习武功,如今也有十年了,进境却不甚高明。贫道远赴大漠,原是为了另一桩要事,机缘巧合之下,遇见靖儿这孩子,喜爱他性情憨直,嫉恶如仇,与他这小友甚是投缘,故而愿将贫道所知晓的一二本领传授给他,别的不说,先替他打好内力根基。我每日皆来这里传授靖儿呼吸吐纳之道,到如今也有大半年了。但贫道本事有限,靖儿六位师父的本事并不在我之下,故不敢贸然指点他功夫。这孩子出身武林世家,父亲被金人杀死,负了国雠家恨,同母亲一道远走大漠避祸,是有大仇在身要报的。倘若公子肯指点他武功,自然是再好没有。贫道在这里先代为谢过了。」说着深深一揖下去。

慕容復侧身避过,拒不受他这一拜,正色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岂敢指点旁人功夫?这孩子父仇未报,兹事体大,我同二位素昧平生,如此大的责任,又如何担当得起?道长太过谦了。」

马钰不动声色,只微微笑道:「公子既不愿赐教,想来刚才那些话也不过是信口开河罢了。这倒也难怪,江南七怪,何等人物,何等本事?贫道闯荡江湖也有些年头了,公子的高姓大名,却不曾听过。刚才想是拿贫道取笑罢。」说着提高声音,喝道:「靖儿!我们走。」拉着郭靖,头也不回便走。

这一番做作瞧得萧峰肚中暗暗好笑,心忖:「这道士好生厉害,一眼便瞧出他这人经不住激。」被逗引得好奇心起,也想瞧瞧慕容復如何显露本事,于是一言不发,只袖手旁观。

慕容復明知马钰是以言语相激,却也被激发了好胜之心,一声断喝:「道长请留步!」

马钰应声停步,转过身来,微笑道:「公子有何见教?」

慕容復不答,解下左腕上缠绕的皮绳,噙于口中,抬手将头髮拢至头顶,三两下挽成髮髻,以发绳束紧,方抬头肃容道:「实不相瞒,这一套越女剑法,当年我曾教家中两名婢子修习,令她们用以防身,是以略有涉猎。适才道长示范的『枝击白猿』一招,在下瞧在眼中,有所不解,想同道长商榷一二。」

马钰肃容道:「公子既有意指点小友剑法,敢有不从?」侧头道:「靖儿,你过来。」郭靖犹疑片刻,不敢违抗,依言提着剑慢慢走过。

慕容復连瞧也不向他瞧一眼,淡淡地道:「令高徒这一招,已臻化境,恐怕没有什么我能够指点的。」

郭靖自然听不明白他弦外之音,马钰却听懂了这句话是说郭靖这一招无药可救,不由得眉头一皱,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慕容復正色道:「这一套剑法,当年又是我母亲授给我的,因为传女不传男,教得甚为粗略。然而获先慈传授『枝击白猿』一招时,曾蒙她教导一句话:这一招的关窍所在,是要回头。」

马钰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句:「回头?」

慕容復颔首道:「这一招传说是由西施观看白猿击剑,有所悟而得来。」他口中说话,缓步走至郭靖身边,取过他手中长剑,轻抚剑脊,并起二指,随手于剑身轻轻一弹,令它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道:「这一招需得跃身半空,连挽两个平花,回剑下击。初练这一招时,我亦以为关窍是在『下击』。然而蒙先慈指点,这一招的关隘,实得向『老猿回头』四字上去寻求。先有入,而后才能有出。」

马钰神色肃然,道:「夫人所论,极为精妙。还望公子不吝展示。」

慕容复试过轻重长短,似觉趁手,以左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抖,道:「实不相瞒,若是单打独斗,这一招也无甚可观。不知道长可愿不吝赐教,同在下切磋一二?」

话音未落,忽闻萧峰沉声喝道:「慕容!」语含劝阻意味。

这话出口,别人还没什么,倒是萧峰自己微微一呆:一时情急,竟然将「公子」二字给落下了。略觉失态,却又无从找补。

慕容復似也有一些诧异,回头深深瞧了他一眼,道:「我有分寸。」

马钰微笑道:「公子有求,贫道敢有不从?」说着往前踏了一步,道:「萧侠士不必为贫道担忧,公子必然点到为止。」

慕容復会意颔首,挽个剑花,横剑当胸,朗声道:「尚有一事请道长原宥:在下右肩重伤初愈,右手提不得兵器。今日以左手御剑,实属迫不得已,不敢有轻慢道长的意思。」

马钰尚未答覆,郭靖忽往他身前一拦,涨红了脸,道:「他是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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