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朮冷笑道：「便是去送死，也强过听你号令！」喝一声「驾」，催动□□坐骑，扬起长刀，风驰电掣地率先衝下山去。
黑夜当中，这一路两千兵马天崩地裂般从山坡上杀下，直直衝入王罕大营，朝着中军大帐杀了过去。奇特的是这一路衝杀，竟然丝毫不受阻拦，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各座营帐中也无人迎声出来察看抵抗，似冲了一座空营一般。博尔朮身在马背，心中不由得惊疑不定，忖道：「人呢？」
正自惊疑不定，忽闻手下一名千夫长唤道：「博尔朮！」一刀将中军大帐的帐幕「嗤啦」一声劈开。一名军士拎着一名乐师打扮的女子大步走出，将那哭喊的女子连同手中乐器望地下一搡，喝道：「帐篷里头是空的！没人！」
博尔朮脑中「嗡」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只闻周边忽而震天吶喊起来，战鼓齐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黑压压一片军马，俱打着王罕桑昆旗号，于黑夜中现身，步伐整齐划一地压了过来。
「空城计！」
慕容復于山顶瞧得清清楚楚，一顿足，切齿道。
他脸色铁青，目光中怒火熊熊，哲别竟而不太敢看他。只闻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道：「千叮咛万嘱咐，这个蠢货竟尔还是一步步自己走了进去。」
哲别无言以对，喃喃道：「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送死罢？」
慕容復冷笑一声：「你问我么？你自己也看见了，瞧这阵势，对方人马少说三万，没现身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我们有多少兵力？就这么衝下去，便是有诸葛亮再世，你我恐怕也无甚胜算。何苦把手里这些兵卒性命白白折在这里？」
哲别不言，低头思索。他自投降铁木真之后，同博尔朮互相敬佩，结成了好友，二人平日感情极笃。抬头望山下瞧去，只见博尔朮的人马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他挥长刀奋力砍杀，口中不断呼喝号令，然而四面八方涌上的王罕兵马实在太多了，打退一波，另一波又涌上来，眼看已露出不支之象。
他心中不忍，抬手卸下肩头长弓，抽出一枝箭来，弯弓搭箭，瞄准了朝博尔朮扑来的一名敌人，「铮」的一声，白羽箭离弦激射而出。虽则相去甚远，依然携了极大劲力，将那人一箭穿胸，射下马来。
这箭射出，哲别将弓望肩头一挎，翻身上马。
慕容復不防，喝道：「你这又是要去做甚么？」
哲别道：「公子仁至义尽了。我是蒙古的好男儿，却不能眼瞧着弟兄送死。」
慕容復道：「你敢去，我便敢军法处置你！」
哲别向他望了一会，道：「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恕我不能不去。」朝他拱手一揖，反手自胯边拔出长刀来，抽在手中，决然拨转马头。
慕容復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哲别！」
哲别头也不回，催动□□坐骑，喝一声「驾」，高声道：「不怕死的，随我来！」身后两千精兵齐齐发一声喊，翻身上马，随他风驰电掣卷下山去。
哲别人在马背，弯弓搭箭，连珠箭齐发，所过之处，留下无数将军人马，俱被他一箭射翻在地。一队精兵一鼓作气，不多时已衝破王罕人马包围，同博尔朮会合至一处。其时博尔朮长刀已折，正挥舞长矛，竭力应战，见援军来到，精神一振，喜道：「哲别！」
哲别远远喝道：「撑住！」弯弓搭箭，将他身前敌人一箭放倒。此时天际忽而一道闪电划过，将各人脸庞映得惨白，一个闷雷轰隆隆滚了过去。要下雨了。
哲别策马赶至博尔朮身边，二人护住各自背后，各自警戒，喘息片刻。
哲别低声道：「还撑得住么？莫慌。今日你我定然要活着出去。」
博尔朮喉头颤动，说不出话来，半晌方哑声道：「好兄弟。」
这时东方天际忽亮了几亮，闪过一道雪亮的闪电，继而一声炸雷轰响，豆大的冰冷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二人喘息稍定，发一声喊，挥动手中兵器，再度冲入战圈。此时战场上大雨倾盆，火把被浇灭了不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两方人马杀得天昏地暗，一时难分难解。
桑昆札木合立于高处观战。完颜洪烈隔开几步，坐着观看，身边有人早替他高高撑起伞来，半点雨也不曾淋上王爷貂裘，黄河四鬼垂手侍立身后。
完颜洪烈瞧了一会，指着阵中衝杀的哲别，转头笑道：「这是甚么人？箭术好生了得。」
桑昆抢着道：「王爷好眼力。这人叫哲别，原是泰亦赤兀部的神射手，部落被铁木真灭掉，便归顺了他。」
完颜洪烈微笑道：「那这人也算得是个审时度势的英雄了。既然能降得了铁木真，那想必也是能归顺大金，为我所用的。」说着向身后扭头道：「哪位英雄辛苦走一趟，替本王去把他拿来？」
黄河四鬼还不及应答，忽闻一个声音，声若洪钟，朗声道：「老衲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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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此时雨势愈紧。哲别全身衣衫俱已湿透，行动维艰。四周乱作一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虽则箭无虚发，此时亦心知弓箭无甚用处，弃了长弓，改用长枪。正提枪奋力拼杀，忽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话音奇特，不似中原口音，道：「勇士且住一住手！听老衲一言。」
哲别一惊回头。只见眼前稳稳立着一个身披大红袈裟，头戴一顶金光灿然的僧帽，是个藏僧，身材魁梧高大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