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斜视地路过桌边坐着的二人,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钟毓看着小虎关上了房门,而后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贴心的笑容看向岑鸢:「大人,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岑鸢目光落在钟毓的脸上,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脑海里忽然想起前不久祁临风在厢房内给自己的说的那些话。
虽然已经知道这位羽林大将军带走钟毓并不是恶意为之,但看着面上没有半分惊惧之色的钟毓,岑鸢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内心的疑问。
「你......」他神色有些复杂地开口,「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劫到这里来的?」
钟毓闻言,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她目光十分平静地看了岑鸢好半晌,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然没有了方才的笑意。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被劫过来的,」钟毓侧了侧头,「方才还不是给你看我颈侧的掌痕了吗。」
岑鸢闻言,搭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蜷了一下。
「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寻过来,也不知道他们口口声声说劫我过来是在保护我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钟毓微微顿了顿,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保护我自己。」
她看着岑鸢,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在你来之前,我装得很累。」
她根本就不知道被人敲晕了醒来之后站在床前的三个人都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将自己劫来此地。
睁眼后的那短短几瞬翻遍了脑海里的原着内容也找不到答案。
她也不知道那位被自己遣去买红豆蒸酪的小狱卒有没有回来,有没有禀告给岑鸢自己不见了。
她更不知道岑鸢在得知自己被人掳走之后,还会不会像先前卿云劫走自己的时候那样来寻她。
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除了岑鸢,再无其他能信之人。
所以她只能靠着三个陌生人的话,小心翼翼地装作自己已经信任了他们。
然后借着心里那点几乎虚无的期冀一刻一刻地等岑鸢过来。
「对不起。」
钟毓听到岑鸢忽然沉沉嘆了一口气,然后他说,「我来晚了。」
岑鸢坐在时不时有些颠簸的马车里,闭着眼睛背靠在车壁上稳如泰山。
「少主,」岑二的声音隔着车帘传了进来,「您方才为何不直接将夫人一起带回来啊?」
兴许是从客栈出来之后实在想不通,一直到现在他才忍不住问出口,「那羽林军的祁大将军与夫人非亲非故,有什么要事是需要将夫人掳过去的?」
一直沉默坐在旁边的岑一也冷不丁开口说道:「不该把夫人留在客栈里的。」
车里的岑鸢却丝毫不管外面二人是如何的抓心挠肺,他靠在车壁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岑二颇有些情绪的小声嘀咕,「也不知那祁大将军能不能照顾好夫人,方才离开的时候夫人险些都要摔了......」
想起自己方才离开的时候,钟毓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扑,岑鸢那双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
他眉心微微蹙起,垂眸看着自己被那人抓住的前襟,良久,他忽然伸手摸了摸。
柔软的布料摩擦着岑鸢的手,可下一刻,一个明显不同于的布料的东西贴上他指尖。
那是......
岑鸢猛地将东西从前襟里抽出来。
那是一张被人撕地很小,而且已经揉搓地很软的纸。
岑鸢的目光紧紧盯着纸上仅有的八个字,向来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此时却罕见地有些波动。
因为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写着——
李子死蹊跷,寻仵作。
电光火石之间,岑鸢心中恍若有巨石重重滚过。
因为他从没有想过,三年前章行舟一案的导火索,也就是李大保被人打死的那个儿子。
死因会有误。
而给自己塞了这张纸片的人,是想让他去寻当年为李大保的儿子检尸的仵作,重新调查那桩三年前就被人忽略掉的死人案!
倘若死因有误,那章行舟的案子,就是板上钉钉的被人陷害。
想到这里,岑鸢的手骤然攥紧那张纸条。
他以为钟毓想要去看卷宗是因为钟延川的缘故,甚至他还在想,倘若她真的是为了钟延川才去看的卷宗,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对自己从来就没有说过实话。
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钟毓真的会去找有关三年前那桩案子的卷宗。
甚至还找到了李大保儿子的卷宗。
他知道那间房里堆着数不清的卷宗。
可他不知道,那位瘦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女人,是如何在那些如山的卷宗中找出建兴两年十一月的仵作验尸纸。
他也不知道,她在参透那桩陈年旧案的那一刻,究竟有没有惊慌失措。
岑鸢垂下眼睫看着手心里已经被自己捏皱的纸条,眸底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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