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岑鸢的话,李源的身体愈发抖如糠筛。
他眼白不住地翻动着,想要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岑鸢见状,视线扫过那具十分肥硕的躯体,眼底闪过几分厌恶,然后猛地一下鬆开掐在李源脖子上的手。
李源早就已经眼前发黑,此刻突然被鬆开颈间的桎梏,骤然躬下身大口喘着粗气,整个人如同烂泥一团瘫倒在地上。
岑鸢垂着眸看着地上劫后余生的人,声音不复方才的低沉,「李源,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离开连山,你只用做一件事,那便是好好做你的连山太守。」
「有事我会去衙门找你,」他边说边转身,声音却依旧清清楚楚传入李源的耳中,「往后不必再来梧鹊街了。」
话音落下,岑鸢转身就走。
李源艰难抬头看着岑鸢离去的身影,背后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裳,他目光虚无定点,耳边却一遍又一遍迴荡着方才岑鸢说的那句「心慈手软」。
这位太傅大人,果真就如那人所言,是位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走在通往正房的迴廊中,岑鸢面对李源时抑制不住的情绪才渐渐平息。
他看着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脚步却缓缓停了下来。
那日从鬼村回来,看到钟毓发着高烧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时,他便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
自己入朝为官这么些年,从未对哪家的千金生出过儿女私情。
即便先帝在时,曾数次想要撮合他与那些宴会之上显露情愫的世家贵女,他也都是断言拒绝。
一个身世不详、养父养母皆为商贾之流的人,又怎能担待得起世家贵女。
更何况,自己志不在此。
可岑鸢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目光竟然会被一个女人所牵动。
见她害怕自己便下意识捂住她的眼,见她光脚站在地上自己便自然而然替她穿鞋,甚至就连染病吃药时也向来都不忘替她准备果脯。
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却只要她出现,自己的心神便全都放在了她身上。
岑鸢内心十分清楚,他根本就不应该对钟延川的女儿生出这种感情,可即便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同钟家结姻的真正目的是钟延川。
可在得知钟毓被人掳走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却仍旧不由自主地空了一霎。
岑鸢目光久久注视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直到一阵鸦叫,他才回过神来。
他下了迴廊,几步便走至房门前。
双手覆在门上用力推开的一剎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岑鸢开门的动作狠狠一僵,袖间藏着的薄刃立刻滑落手心。
浑身紧绷的他在看清屋内情形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方才还在车里同自己说话的钟毓此刻正了无声息地躺在地上,月牙白的裙裾上沾满了血迹。
身下绽放着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泊,将她的轮廓晕染的模糊不清。
第五十一章
岑二跟了岑鸢这么久, 一直都觉得自家少主是那种天塌下来面色都不改的人。
武都府的蔺老先生第一次见到少主,就赞他冷静自持,是位能做大事的人。
岑二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 还是因为当年岑鸢初次踏进武都府, 就正巧碰见蔺老罚他们五人扎马步。
许是为了让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少爷感受一下武都府的氛围, 蔺老瞥了他一眼就让人站过来,同他们一道扎起了马步。
灼人的日头晒着, 他们五个人全都呲牙咧嘴双腿打颤,唯有这位小少爷一个人稳稳扎在原地, 眼神都不曾晃动。
那日惩罚过后,蔺老夸岑鸢, 说他身稳、心定、目不动。
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可就是这样一位好苗子, 此刻却站在屏风前浑身紧紧绷着, 随着卿云一盆接一盆端出去的血水, 他面上神色越发黑沉。
直到那位鬚髮皆白的老郎中从屏风后绕出来,一瞬间,岑二好似看到自家少主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忽然一滞。
「大夫, 我夫人她伤势如何?」
「禀大人,夫人她......」老大夫抬头看了一眼岑鸢, 见他面色不善,自知废话多说无益,便直接拣重点说道, 「夫人身上一共三处刀伤。」
「其中两道都是划伤,其一在颈侧,」他边说边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 「另一处则在臂上。」
「所幸这两处都只是划破皮肉,刺得不深, 且避开了要害,现下敷过药便无大碍。」
二人闻言,立刻便明白第三处的刀伤怕是不太好。
岑鸢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捻了一下,他视线绕过大夫,落在屏风上:「那最后一处呢?」
「最后一处在腹上。」老大夫神色严肃,「那处虽避开了要害,可由于刺得极深,一时半刻止不住血......」
「你只说有何结果?」岑鸢收回视线,直接冷声打断他的话,「会有性命之忧吗?」
老大夫看一眼身后,见卿云又端出去一盆血水,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夫人本就气血不足,那腹上的刀口又极深,便是敷了金疮药也不管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