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亲口说出长春宫失火一案并无疑点之后, 先帝并没有表现出悲色,第二日便御驾亲征,朝廷百官于城门前送帝出征的那一日, 我看着先帝的背影,甚至有一瞬间在怀疑自己, 如此欺瞒皇帝与皇后,究竟对与不对。」
「但重新回到大理寺,重新再看到摆着的那些宫人尸骨时, 这些犹豫与怀疑又被我压回了心底。」
钟毓听见丞相说话时尾音忽然有些颤抖,她放在被子上的手忍不住再一次攥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每隔五日前线便会传回军情, 从最初的抵挡不住,到先帝带兵后士气大振, 从死伤惨重再到西蛮人节节败退,这场大梁建国以来同西蛮人的第一场仗,硬是被先帝带着兵打赢。」
「所以当西蛮战败退至淮山以北八十里外的军情传回来的时候,我才终于放下心,因为预想之中的篡位阴谋已经破灭。」
「所以真正开始调查背后纵火之人以及西蛮人为何会突然发难,是在先帝班师回朝的那一日。」
说到这里,丞相的声音忽然顿了顿,仿佛在思量后面的事情该如何说。
「最开始我先从那位带着公主逃出去的嬷嬷身上查起,可不管我怎么查,都只能查到她祖籍在随州,十岁便进了先皇后的外祖家,成了先皇后母亲身边的丫鬟。」
「后来先皇后入宫,便带着她一同入了宫。」
「那时的我虽然不知她救下公主后为何不直接去御前禀报,反而选了一条最为凶险的路带着公主出宫,但找到公主是重中之重,所以在宫中的密道没办法查的情况下,最先找的地方除了先皇后的外祖家,剩下便是她在随州的老家。」
「可不论我如何派人去查,先皇后的外祖家与随州这两处,竟然都查不到嬷嬷的任何踪迹。」
「直到镇守峮州边关的崔鸿飞抓住一位欲图往崔家军驻营地的人之后,一切才有了转机。」
丞相一字一句沉沉的声音好似钟声,替钟毓敲开了一道长达十九年的迷雾。
她站在一个人的回忆里,完整地看清了当年的桩桩件件——
那日被崔鸿飞抓住的人经查,是西蛮那位异姓王买通大梁的不良人,后来在崔家军的审问下,这位不良人说出了衝撞崔家军驻营地的实情。
他本是峮州官府的一位搜查情报的小吏,因老母病重走投无路,每给母亲买一份药,就要把家里值钱的物件拿去典当行换钱。
直到他当了家里最后一件值钱的玉坠子,拿着银票从典当行里出来的时候,一个外乡人拦住了他。
外乡人给他一百两银子,说是见他囊中羞涩,好心先借与他,待老母病好之后再还也不迟。
小吏虽缺钱,但也知道平白无故不会有恩惠砸在自己头顶,便拒绝了。
后来那外乡人又见过他好几次,每次见到都会说自己先借给他一百两银子,可小吏每一次都拒绝了。
小吏寻了一个又一个郎中,买了一副又一副药,可老母的病不仅不见起色,反而还愈发严重起来。
直到他将典当玉坠子的钱连同自己的俸禄全花完,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小吏忽然就想到那位曾经找过他几次借钱的外乡人。
于是他便去了典当行外面碰运气,却不想这一碰,还真让他给碰到了。
外乡人见他过来听明来意,当即便给了他十两银子救急,还说剩下就是两银子等他回家取来之后再给。
小吏接过十两银子,十分感激这位外乡人,许诺他若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儘管开口。
从这以后,外乡人便成了小吏家的常客,隔三岔五便会买些补品送去给老太太,偶尔还会找几位郎中来给老太太看病,也不知怎的,老太太的病竟慢慢有了好转。
后来有一日,外乡人突然找上门来,说自己的远方亲戚要来峮州投奔自己,拖家带口住在他家里十分不便,便想让小吏看能不能替他找一处僻静些院子,好让亲戚搬过去。
小吏当即答应,之后每天都去打听,直到问到一间价格合适又刚好是僻静之地的宅院,小吏立刻便告诉了外乡人。
外乡人的亲戚十分感谢,告诉小吏倘若哪一日有事找不到外乡人,来找他们就好。
于是当小吏的老母亲自下地滷了一锅肉,要小吏端去给外乡人的时候,他想了想又多带了一份,打算顺道给外乡人的亲戚也尝尝。
等到了之后才发现外乡人不在家,怕滷肉放凉了不好吃,小吏便转头去了亲戚家。
却不想刚走到外乡人亲戚家的那条街的拐角,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绕在他们家门外,没一会儿便翻墙进了里面。
小吏下意识便想衝过去敲门,却未料到刚踏至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有些奇怪,便将耳朵贴在门上悄悄听了起来。
却不想这一听,门内人说的话竟叫人吓一大跳。
世人皆知,六年前皇帝御驾亲征击退西蛮的时候,正值长公主下葬皇陵。
大梁十分看重亲人下葬,认为死去之人将会保佑仍在世间的亲人。所以下葬之时至亲至爱之人一定要在一旁,否则往后亲爱之人事事皆不得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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