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丛看他一眼,算作疑问。
「就这么走了?」姜清昼问他,手上力气很大,让人有点不安。
于丛几乎马上想到了前两天的晚上,姜清昼力量惊人,也是这么拽着他。
「嗯。」他说得有些含糊,在灰蒙蒙的空气里避开姜清昼的目光,「算是吧,如果他不肯降价的话,就算了。」
姜清昼脸色很难看,看起来咬牙切齿的,于丛不免怀疑他甚至想进去放火。
「他们就是这样的。」于丛表情缓和了些,反而耐心地跟他解释:「东西是好的,但是不能让着,让一次就没完了。」
姜清昼头髮被压得贴在睫毛上,不作声。
「能不能先鬆手?」于丛有点无力,低头看着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手。
姜清昼干净利落地鬆开了,下一秒又用中很古怪的姿势捉住他的手,低声说:「很滑。」
他找藉口的熟练程度比几年前高了不少,过了会又解释:「握一下手,又不是要你和好。」
烧了半格油开暖风,于丛拉着姜清昼在车里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说:「还是走吧。」
姜清昼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
于丛觉得最近的决断力有逐步下降的趋势,犹豫了几秒,下定决心:「走吧。」
对方明显比于丛耐得住性子,想着大老远风尘仆仆地飞过来,总不可能就这么空手走,到底是没有打电话过来。
「如果他明天也不打电话呢?」姜清昼顺着他的意思,发动车子,余光落在于丛捏着的手机上。
他换回了自己的手机,把那个破破烂烂的备用机藏了起来,抿着嘴有点纠结地坐着。
「那隻好过来求求他。」于丛实话实说。
姜清昼眉头很紧,问他:「不能换一家吗?」
他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有点烦躁,又问:「这么麻烦,为什么杜楠不来?」
于丛隐约感觉到他的生气,想了想,解释:「之前几次没这么麻烦。」
姜清昼阴着脸,抬手把车载空调调高了两度。
暖风带来了焦炙的风,于丛舔了一下即将脱皮的嘴唇:「没你想得那么夸张。」
「而且『溯』也用不到木头啊,大客户。」于丛装出轻鬆的口吻,学着李小溪的语调叫他。
姜清昼和他预料中那样黑了脸,隔了很久都没说话,大概也找不到好的立场,只能一直保持沉默。
车子如同一颗被压扁的橘子,慢吞吞地驶向市区,刚上国道,就有不太明显的雪粒落下来。
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瞬间就变成了水渍,显得车子更邋遢、陈旧,于丛热得有点犯困,偶尔侧过头去看姜清昼。
姜清昼眼睛很专注地看着前方,没什么困倦的样子,就是感觉坐得不太舒服,手脚伸不开似的。
「下雪了。」面无表情盯着路面的人忽然开口。
于丛瞌睡没了,轻声应他:「嗯。」
「上海去雪了吗?」姜清昼找了个不好不坏的话题。
「没有。」于丛回答,「应该没有吧。」
他其实有点记不清了,只知道上海已经很多年没有那种鹅毛大雪,就算有能在天气预报里称之为雪的东西,大多也是冻成小球状的冰雹。
车里安静了一会,于丛忽然问:「你不会现在还喜欢看雪吧?」
姜清昼没说话,副驾驶座上的人歪着头,似乎笑了:「你在国外不是应该经常看吗?」
空中的雪很配合地逐渐变密,本身就不太平整的地面开始积攒起道道白色。
「那边…不太下雪。」姜清昼语气含混。
「哦。」于丛干巴巴地说,眼睛里没什么意味的笑消失了,思忖半天:「那边不下雪吗?」
姜清昼一点反应都没给,握着方向盘。
国道湿漉漉的,看上去并不好开,两侧灰秃秃的植物也被洇得更黑。
「纽约不下雪?」于丛忍不住,好像在反驳他。
姜清昼不太熟练地拨了下雨刷的开关,有点奇怪:「我不在纽约,在洛杉矶。」
于丛呆了两秒,脱口而出:「你不是在纽约什么艺术大学吗?」
姜清昼表情没什么变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让于丛有点不算好的体会。
「我在你的资料上看到的。」于丛说,提及王洁给他做的个人资料。
姜清昼没说话,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在认真回忆,直到进入城区的指示牌出现,于丛才听到回答:「那个就读了三个月。」
「啊?」
「包装而已。」姜清昼口气带了点嘲弄的意思,完全不像于丛记忆里的样子,「为了卖画。」
于丛顿了顿,表情有点茫然。
「去哪里?」姜清昼不太想把话题进行下去,「回酒店吗?」
于丛下意识地要点头,还陷在刚才的话里,他又听见了一个没听过的地名,大脑里既定的印象好像机器重启,全部重置了遍。
「你不是……」于丛一动不动地坐着,手里还扯着安全带,耳边有点莫名的嗡嗡声。
这跟他所了解的姜清昼的生活不太相符。
「你不是去纽约读书了吗?」于丛说完,已经把这句话否定了。
姜清昼没说话,皱了皱眉头。
「那你的资料上写的啊。」他不太确定地继续说着,声音有点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