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祈幽黑的眸子微眯,望着芝兰玉树的青年长身立在杏花树下,脸上轻轻的笑意温柔似水,好像隔着一层轻纱,朦胧得让人捉摸不透。
云祈微微一怔,压制住眼底的仓皇凌乱,冷冷道:「……蓝颜祸水。」
「驸马这脸长得……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司荷听到这话,忍不住跟着感慨道,难怪她家殿下这等心志坚定之辈,都被惑乱了心神。
司荷的呢喃声被云祈尽数听了个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知杭一步步往自己这边走来,淡淡道:「回去。」
然后,陆知杭就发现原本站定在庭院内的云祈,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转身走人了,笑容敛了敛,还是没明白隔了一晚上,怎么人就变了。
明明前天在归宁宴上,还说回去揉来着,他这不是没敢上手,怎知错失良机,现在连一间屋子都睡不了。
莫不是皇后此时自顾不暇,留在公主府的眼线没人看管,云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顺便寻了个藉口,不让他近身了。
陆知杭蹙着眉头思索着,脚步下意识要往云祈离开的方向走去,夜莺就骤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驸马可是在忧心公主因何不待见您?」夜莺拦在他面前,犹豫了片刻后,出声问道。
按理说,她一个出身低微的侍女不应该插手主人家的事情,可看着陆知杭浑然不知的模样,为了自家公子的婚姻幸福,夜莺决定还是逾越一下。
毕竟公主殿下一个不开心,任由其发展,可不是什么小事。
「你知道?」陆知杭颇为意外地看了夜莺一眼。
他自诩对云祈了解得很,也没从之末细节中推敲出他究竟是怎么惹对方不快了。
夜莺点头如捣蒜,说道:「奴婢知道。」
「说来听听。」陆知杭见她有些急切,遂问道。
夜莺这话憋在心里一晚上了,终于逮到机会和陆知杭说,当然不会故弄玄虚,得了陆知杭的首肯便不假思索道:「殿下昨日申时后,就等着驸马散值回府,一起用膳,谁知等得饭菜都凉了,也不见您回来。」
「……他?等我用膳?」陆知杭轻声重复了一遍夜莺的话,突然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他与云祈的关係,在陆知杭的认知中,虽与陌生人有些区别,但也没到男主特意等着一起用膳,等不到就不虞的程度,换做两年前,情意正浓时还合理些。
见陆知杭错愕,夜莺攥紧了衣角小声道:「饭菜都凉了,公主昨夜什么也没吃就睡下了,本来是备了些吃食给驸马留着,但是您也知道……您是吃好了回来的。」
「……」陆知杭越听,心就越沉。
他倒不是故意不遣人回府知会云祈一声,而是觉得应该没什么必要。
两人成亲不到五日,比起把自己当做驸马,在云祈心中,他更像是被挟持在手的人质替他遮住男儿身的挡箭牌才是,虽然不知是什么缘由让他数次纵容自己的逾越,但本质上……
陆知杭眸光明灭不定,顿好了好半响才说道:「我这是被他放心上了?」
「驸马与公主本就是夫妻,在江南时更是浓情蜜意,不是应该的?」夜莺显然没明白陆知杭的弦外之音,先入为主之下,加之云祈在外人面前有意展现的一面,至今还没发现主子两人的不对劲。
「你说得对。」陆知杭怔了好一会儿,心忽然像是陷入了一团棉花里,软得他眉宇都疏朗开来,笑意自心间蔓延至脸上,轻笑道,「我俩本就是夫妻。」
说着,陆知杭率先望向云祈离开的小径,提起长衫下摆就往两人的卧房走去,在杏花林中穿梭,惊得腰间玉坠泠泠作响。
云祈屏退了司荷,独自一人坐在院落里的一遇,坐在石凳上支着肘,另一手则是捧着刊印了陆知杭文章的鼎新诗集。
上面精妙的文辞行云流水,写尽江南水墨的婉约,还有艷如烈阳的心上人的一颦一笑都让人不禁沉浸其中。
单单品读文字都能感受那扑面而来的深刻情意,与月对望时忆起心上人时的眷恋不舍,相聚谈笑时的满心欢愉,云祈都能直观地共情。
这是在写他……
哪怕记不起前尘往事,有意避开先前种种,为的就是狠心割舍下两年前的那份感情,可当他捧着这卷诗集时,还是不由为文章中的深情动容。
「陆知杭……」云祈低沉的嗓音呢喃一声,透过文字在脑海中模拟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可却一无所获,徒留一地的怅然悲戚,额角隐隐作痛。
云祈放下诗集,一手倚着额角,偏头望向漫天飘零的杏花,猛地想起昨夜小皇叔与他说的话,漆黑的丹凤眼渐渐染上一层阴沉。
「你莫不是亏待驸马了,方才新婚就被本王撞见出去寻花问柳。」云岫嘴角的笑意颇为玩味,墨色的眸子定定地打量着云祈,像是想从他淡然的神情中窥探一二。
云祈瞳孔微沉,一想起昨夜小皇叔的话,心情就不免烦躁起来,哪怕他明知道不该如此,可天底下最难控制的就是情,他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会因为陆知杭而掀起波澜,这种感觉无疑让云祈心烦意乱。
「天底下的乌鸦都一般黑。」云祈眸色微冷,连带着手中的书都变得不顺眼了,正要把这本云岫特意送来的诗集销毁,就猛地听见珠玉轻击的声响。
云祈狭长的丹凤眼深沉,一瞬不瞬地望着朝他踱步而来的陆知杭,目光冷如寒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