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復健中心的当天,今泉昇果然遇见了早川晋一。
但他接近这个男人其实另有原因。
二十二年前,一位举世闻名的名画大亨在英国伦敦作为主办方,举办了一场大型绘画展览。世界各地有名有姓的画家、或是那些想要因此一炮而红的无名小卒,都会带着自己的画作前去参展。但这些画作究竟是否能够正式出现在展览会上,还需要这位大亨和他背后的着名评审团队来进行评估。
今泉昇的父母在那时同样带着他们的画作前往了英国伦敦,并得到了他们的画都可以参展的好消息。
然而,他们的画作还尚未来得及登上展览会,他们便死在了那场爆发在酒店房间的大火之中。
从意识到父母的死亡存有蹊跷时,今泉昇便想方设法地进行了调查——然而他失败了。
父母死在国外,年少的他没有能力手将臂伸展向隔着一大片海域的欧洲,他只能凭藉其他方法来寻觅真相。
比如,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获得更多查阅机密资料的机会。
而那一绘画展览在英国伦敦正式收官后,一手操办展览的名画大亨也正式隐退了,没人知道他的去向,更没人知道他隐退的原因——现在想想,这些原因也并非无迹可寻。
早川晋一今年恰好二十二岁。
那位操办展览的名画大亨马布莱斯·伊拉斯特,在二十五年前娶了他的第二任妻子。他的第二任妻子是个日本女人,恰巧也姓早川。
早川晋一是伊拉斯特的儿子。弹窗说。
二十二年前伊拉斯特选择隐退,恐怕是因为他的儿子要出生了。
仔细看的话,其实早川晋一的脸上也带着混血儿的特征——
比如,他的眼窝非常深邃,双眼皮长而宽阔,眼睛是在亚洲人中不那么常见的浅绿色。
隐退二十二年的伊拉斯特即将重新举办大型画展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便在网上疯狂流传,今泉昇还在医院住院的时候,便在手机上看到了这则新闻推送。
而就在昨天,他在报纸的新闻头条上看见了正式发布的官方通知伊拉斯特将在一个月后于日本东京举办继二十二年后的一场最新世界画展。
今泉昇想以画家的身份得到参与那场画展的「入场券」。
——只有以画家的身份深入,他才有机会了解到更多。
而他一个从未得过任何奖项,甚至连三流画家都称之不上的业余人士,想要凭藉真本事得到「入场券」,显然不现实。
伊拉斯特的儿子早川晋一是个最好的切入点。
在康復中心復健的这段日子,今泉昇相当能沉得住气,他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健谈一面,从文艺復兴谈到新艺术运动,却从来不和早川晋一谈双方的家室。
而早川晋一似乎很喜欢听他谈论对某张作品或某位画家的评价,并认定他的观点新颖有趣、甚至和自己的观念不谋而合。
然而那只是今泉昇观察着早川晋一的微表情,顺着他想听到的方向说的。
「某一部分超现实主义的艺术作品其实和未来主义作品间的鸿沟并不大。」
「虽然它们本质上一个是唯心主义派,一个是唯物主义派。但以观赏者的角度来看,那些看似与现实违背的反常元素——我认为只是在当今社会的科技状态下难以实现,谁也无法保证未来的某一天它是否会成为现实。」
早川晋一的眼睛亮了亮。
「您说的对,今泉先生。」
「漂浮在空中的花园、倒立的楼房、扭曲的时钟——」
「我坚信着,当未来的科技水平达到某一节点时,许多不可思议的事物,就会成为真实。」
康復训练的过程中,他们谈论到了这两种主义的差别和相似点。
然后在思想层面再度「一拍即合」。
早川晋一看着从復健器械上慢慢直起身的黑髮青年,不由得露出几丝惋惜「今天之后,我们恐怕就见不到面了。」
「我还想和您多聊一会的,今泉先生。我甚至还没能看到哪怕任何一幅由您亲手绘下的画——」
今泉昇用搭在脖颈处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随即轻笑了一下。
「想看吗?」他问。
早川晋一眨眨眼睛「诶?」
「我的画。」他坐直身子,微笑着看向青年「是我前几天才完工的——还没给其他人看过。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成为第一个看见它的人?」
早川晋一的想法一如既往地易于解读,一切情绪都溢散在了脸上。
他顿时绽开笑意,喜上眉头——
「我愿意!太愿意了,这是我的荣幸!!」
「我什么时候可以过去看?」
今泉昇故作纠结地思考了一会,最后顶着那道充满期待的视线,轻缓地
「那就明天上午吧,不知道早川君有没有时间?」
……
下午五点三十分
今泉昇收拾了一下东西自行离开了康復中心。
他现在的身体强度正在逐步上升,日常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只要不是过于激烈的持久运动,他的身体都可以迅速适应。
从自动门离去的时候,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彻
早川晋一的联络方式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到手了。
今泉昇垂头打量了一会手机通讯录上多出的那串新数字,无畏地耸耸肩「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地交换联络方式,不是我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