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清楚伊拉斯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伊拉斯特是发自内心地想要看到一副临场画出的作品吗?
还是说……伊拉斯特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了?认为他来到宅邸是怀有其他目的,所以用这种理由把他禁锢在屋子中?
今泉昇摸不准。
早川晋一对父亲的过去显然一无所知,他甚至还在惊喜地感慨:「太好了,今泉先生!」
他望向黑髮青年,绿眸熠熠发亮, 语调充斥着兴奋:「终于可以一睹您的作画流程了!」
言下之意, 早川晋一准备留在画室里看他作画。
这就更糟糕了……无异于火上浇油。
「抱歉, 晋一君。」今泉昇露出一副略有为难的神情。
「在创作过程中, 我必须要独处……我不太习惯有人待在我的身边,那可能会影响我的思路,所以……」
几句简单的暗示, 很快让性格单纯的青年意识到自己的不妥。
「啊……是这样啊。」早川晋一努了努嘴, 有点可惜地嘆息:「原本以为能看到创造过程的……果然, 我还是太贪心了吗。」
但青年的情绪转换的很快。
他将十指交迭起来,再度弯起眉眼,语调格外的真诚:「不过没有关係,能看到您的最新作品,我也相当满足了。」
一言一语之间,俨然成为了今泉昇的头号粉丝。
早川晋一抬起头,看向更远处的老人:「父亲,我们现在就离开吧。给今泉先生提供一个私人空间。」
老者点了点头,二人正欲一同退出去,今泉昇却又轻喊道:
「——等一下。」
已经走到门边的父子默契地停住脚步。
伊拉斯特温吞地扭过头,嘴唇上下开合:「怎么了,今泉君?」
「创作主题,有什么限制吗?」今泉昇问。
「还有作画时间,不知您对这些有无要求?」
老者再度微笑,翠眸中一闪而过的光亮意味不明。
他将手背到身后,轻飘飘地:「没有任何限制。」
「即使今泉君想要在这里过夜,甚至多住上几天,也是可以的。」话及至此,老者的话锋随之一转:「毕竟限制时间,就是在扼杀艺术品的诞生。」
「我很期待,能让晋一君带到我面前的画家——究竟能创造出什么样的艺术品。」
……
板仓卓的手机非常干净。
虽然使用年头有些久了,但里面只存储着家人和少许朋友的联繫方式……人至中年,板仓卓社交生活无限趋近于零;
相册里的照片更是寥寥无几,只有零星几张药物图片,都是治疗心臟疾病的相关药物,似乎是为了提醒自己按时买药。
手机内的文件檔案被弹窗翻了个底朝天,但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
它现在还待在板仓卓的手机里,而手机被板仓卓揣在外套的衣兜中。摄像头现在不方便打开,但弹窗可以依靠开启手机的收声口,聆听车厢内的对话——
车厢内共有三个人。
琴酒、伏特加、板仓卓。
他们现在要前往的研究所,想必就是乌丸莲耶的藏身之地。
而板仓卓显然被组织限制了人身自由,他现在是某项实验的团队领导人。
至于他负责的项目……恐怕就是復刻人脑数据并上传云端的实验。其目的毋庸置疑,是为乌丸莲耶实现「电子永生」而服务。
但是板仓卓很不情愿,他刚才还朝着保镖一通发泄,但面对琴酒却敢怒不敢言。上车后变得像只梗着脖子的鹌鹑,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车程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路上很安逸,甚至能听到引擎的嗡鸣。板仓卓一句话都没有说,开着车的伏特加倒是一腾出功夫,就向着琴酒阿谀奉承。
大概没人提醒过伏特加,他的嘴真的很笨拙,夸起人来像是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只会重复那几句小学词彙。
琴酒显然习惯了,甚至懒得搭理不太聪明的司机,只有闭眼休憩的时刻,才会冷冷地吐出一句:「吵死了。」
然后伏特加悻悻闭嘴,车厢重归平静。
弹窗趁机打开了手机的定位系统,这辆车从东京都的边缘区域出发,如今已经抵达了长野县的县内。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下了。
伏特加给车子熄了火,又颠颠从车头绕过,拉开了驾驶座的大门。
门开启的一瞬,他和车门平齐站立,朝缓步走出的银髮男人鞠躬,言辞之间恭敬而顺从:「大哥,我们到了。」
琴酒没有回应。
他从这台黑色的老爷车踏出,步履平缓,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伏特加对上司的冷眼和爱答不理习以为常。这台车子比他贵重的多,他小心翼翼地关合车门,这才腾出功夫看向后车座。
面对不同对象,伏特加的态度也大相径庭。
他隔着车窗看向板仓卓,宽大墨镜下的讨好笑脸骤然溃散,如今只残余一口带着粗暴弹舌的催促:
「餵——我们到地方了,快点下车!板仓!」
板仓卓无精打采地拉开车门,苍白的脸庞只剩萎靡。
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双腿在不自觉地抖动。
他很清楚,他要去见「那位先生」了。
……
两个多小时,起稿加铺色,还有一定程度的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