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夜不错眼盯着面前的散兵,「……我都能看得见,阿奇。」
「让你一个人孤独流浪了这么久,辛苦了。」
散兵一顿,身体僵硬,不知为何竟有些喘不上气,奇怪的情绪上涌,攥紧了他的心臟。
声音发涩,他终于不再侧首,真正去直视面前的神夜,「……没有。」
神夜睁大眼睛,耐心等着散兵说完。
「我……没有很孤独,」人偶艰难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这与他一直以来的阐述方式背道而驰,无异于将自己的胸膛剖开,向人展露内里真实的一切。
「我知道你一定会在哪里等着我,」散兵微垂目,交迭起来的手掌温暖传递热度,「无论需要多久,要用几个流浪的百年,我都会找到你的踪迹。」
「只要想到你……有你给我的心臟陪伴在身边,我就不会孤独。」
神夜伸出手,人偶以为他要安抚自己,犹豫了下,主动拿下头上的宽大斗笠。
谁知神夜握着散兵的胳膊,微用力,一时不察,人偶竟直接被拉进并不强壮但十分温暖的怀中。
瞳孔微缩,散兵不太适应,「神夜,你……」
「嘘——」
一隻手指抵在唇瓣,神夜朝人偶轻轻眨了下眼。
心情颇好,神夜抚摸人偶的紫发,「好久好久以前,我就想这么摸摸阿奇了。」
想到这,小紫毛有些残念。
「不过那个时候没有手,摸不到,好辛苦的!」神夜嘟囔着,将下颌摆在散兵的头顶,「但是现在完全没问题,让我摸摸吧。」
尾音渐弱,成为一点满足的喟嘆。
散兵有些无奈,但对上神夜笑眯眯的视线只得认栽。
「…你高兴就好。」人偶声音极快极轻。
神夜轻轻哼起小调,低低地在耳畔迴响,散兵并不陌生,正是他们在踏鞴砂时学到的,人偶从当地人口中学到,回去哼给史莱姆听。
想起踏鞴砂,散兵眼神微沉。
「神夜。」
正在琢磨如何在人偶头顶上编小辫子的神夜顺口应了声,「嗯?」
人偶感受到柔软的手指在自己头顶穿插,头皮传来些微的扯力,自然将距离靠得更近。
与动作截然不同,出口话语却透着一股戾气,「你还记得……踏鞴砂之难的罪魁祸首吗?」
他问的直白,隐藏不住心底杀意。
神夜自然也感受到了,眼睛微垂,「记得的。」
披着灰发工匠[埃舍尔]躯壳的不明存在,玩弄了踏鞴砂的所有人,即使最终驱逐了那个傢伙,但神夜总觉得一切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散兵收紧手:「……那个傢伙,还活着。」
神夜脸颊苍白些许,那时生生被撕扯成两半的痛楚回忆随之席捲,漫上脑海,头疼欲裂。
散兵立即察觉头顶的神夜呼吸粗重,一抬头,神夜面如金纸,似是再度被梦魇所困。
来不及多想,散兵扶住神夜,右手缓缓抚平后背帮他顺气,「放轻鬆,神夜。」
过了许久,神夜才缓平情绪,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散兵的怀中,伸出手勾住人偶的手指,他努力表示自己已无大碍。
「我知道的,阿奇,」神夜没有迴避这个痛苦的话题,「我能感受到,他带走了那些部分。」
散兵情绪更差,面对神夜,他努力收敛些许,「……在你沉睡的那段时间,我遇见了许多……奇怪的生物。」
神夜拧起眉,「奇怪的生物?」
散兵微垂眼,不着痕迹咬牙,「它们被不详的气息环绕……没有固定形态,攻击性极强,造成了不少麻烦,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拥有你的气息。」
散兵没有继续说下去,神夜意识到什么,做出推测,「所以那些生物,是由被带走的那些部分生出的……」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阿奇,你剿灭了它们,对吗?」
「嗯。」
神夜缓缓呼出一口气,鼓励般地看着他。
散兵似被这视线烫了下,「每一次,在杀死那些奇怪生物的时候……我都会有种再次失去你的错觉。」
人偶神情阴翳,手掌攥紧胸膛的衣物。
他陈述自己的内心,面上掺杂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神夜微顿,伸出手安抚情绪不稳定的人偶。
倏然,一点奇怪的画面突然从记忆深处冒出。
神夜开口,「阿奇,你还记得我们前日去后山吗?」
散兵虽不解但还是应了声,「记得,在那里我们还进入了幻境。」
神夜继续问他,「阿奇,你还记得自己在幻境之中看见了什么吗?」
散兵果断,「你的苏醒与那群狐狸进行的封印。」
顿了下,他想起后面的深渊与天空之上的巨大眼睛。
人偶不知为何,选择了隐瞒。
神夜闻言,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他缓缓开口,「在那个幻境中,我看到了一些……有关阿奇你的记忆。」
散兵微愣,「我的…记忆?」
神夜点了点头。
天狐对他说的是阿奇心底隐藏最深的东西,他总觉得天狐最后的话语似在暗示他些什么。
攥住那一闪而过的想法,神夜阐述,「我看见了一片无光之地与满身是伤的阿奇,你在与一个我看不清真实面目的傢伙争夺,」神夜皱了下眉,「…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