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交扣,极尽缠绵。
裴俦一下就被烫着了,使力就要甩开,秦焱却不依不饶地将手握得更紧了。
「裴大人醒了就想赖帐啊?这可是你主动缠上来的,可不能耍赖。」
裴俦听得脸上发热,手上力度不减,只好撇开了脸不去看他。
这十指交缠的情状,你缠我我缠你的,属实看不出谁先招惹的谁。他醒得又晚,只好凭秦焱一张嘴在那里说。
「寿、寿宴……」
「寿宴是昨天,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户……」
「我派人去户部给你请了假,寇衍也知道你在国公府。」
裴俦想起之前寇衍发表的那一通胡言乱语,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极缓慢的,用另一隻可自由活动的手捂住了脸。
这番情状映在秦焱眸中,瞧得他心情大好。
「我吩咐厨房给你熬了粥,一会儿起来用饭吧。」
裴俦拿余光瞧他,心下百转千回。
他不是什么扭捏的性格,既然秦焱不是敌人,那么索性将事说开。
「我死后……」裴俦咽了咽喉咙,抬眼看他,缓缓道:「我死后,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任谁平静地说出「我死后」这种话,旁人多半会以为他疯了。
秦焱却显得十分平静,垂眸看二人相缠的手,轻声道:「杀你的多半是五世家的人,当日上值的除了我手下的三营,还有周边郡县前来观礼的高官,他们亦带了不少随行,当时就待在观礼的人群中。太子巡游时出了岔子,京卫更无法分心去管这群天南海北来的散兵。说到底,是我的疏忽,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与漆舆推测的一致,诛杀裴俦的凶手,要么是京卫,要么就是当日观礼的随行们,只有这两者能够在邯京城中畅行无阻。
「我能相信你吗?世子爷?」
对方定定地瞧他,亦是问道:「你愿意相信我吗?裴首辅?」
裴俦了解秦焱,这个人,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
自打裴俦重生以来,他瞧裴俦的眼神简直能烫死个人。
他自己却仿佛没有这个自觉,自打认出了裴俦,再不收敛心绪,喜怒哀乐都摆在了脸上。
裴俦在这样的眼神下,率先败下阵来。
「我、我有些饿……」
秦焱展颜一笑,终于鬆了裴俦的手,出去喊人准备吃食。
裴俦一掀被子下了床,瞧也不瞧那床一眼,赶紧离得远远的,提起桌上茶壶,仰头便灌了一大口冷茶。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秦鹤洲说的话,还有那眼神,怎么这么,这么撩人?他堂堂七尺男儿也禁不住脸红心跳,不知该往哪里看。
裴俦双手成掌,猛地拍了拍双颊。
他贼贼地往门窗两处各瞧了一眼。
他想逃。
裴俦迈出一步,想了想,凝神听了一会儿暗里的动静,半晌,认命般坐了回去。
房檐下挂着一个小的,房顶上还有俩呢,走不了。
于是裴侍郎在赴国公府寿宴当日,晕在了国公府世子房中,还在他床上躺了一天一夜,醒来后还被「胁迫」着一同用了饭,秦焱才放他离开。
秦焱顾及他刚醒,不让他骑马,竟从侍郎府叫了马车把他接回去。
裴俦自然看出,秦焱是怕自己不肯坐这国公府的轿子,他虽彆扭,到底不好拂了秦焱的好意。
刚跨上马车,裴俦手腕便被人轻轻抓住了。
裴俦一回头,手里就被塞了个布包。
「你的灵钧,拿好了。」
裴俦无言接过。
秦焱仰头瞧裴俦,见他腮边乱发飞扬,遥遥伸手,似乎想给他理一理,末了只是缓缓收了手,轻声道:「景略,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裴俦不敢瞧他一眼,弯腰进了马车。
寇衍两日没见着裴俦,倒是吃得好睡得好,裴俦到寇府时,他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湖边垂钓。
此寇府非彼寇府,随着寇衍年岁渐长,官职渐高,寇季林不知怎的愈发瞧他不顺眼,平日里吃个饭喝个茶,瞧寇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最后索性将他赶了出来。
寇衍官拜户部尚书,景丰帝自然早早给他赐了宅子,奈何这货没有眼色,还待在寇宅父母眼前晃荡,寇季林终于烦了,将他赶出来,同自家夫人过二人世界去了。
寇尚书丝毫没有被亲生父亲「抛弃」的伤感,该吃吃该喝喝,此时见鱼咬了钩,嘴角带笑,满面红光地站起身收线。
这是今日钓到的第二尾大鱼,寇衍三两下便将那尾鱼解下,放入桶中,鱼尾巴溅起的水染湿了下摆,他也毫不介怀。
寇衍薅起袖子,准备再下一桿,抬头就瞧见了裴俦。
「景略!快快快,来看看我今日的战果!」寇衍兴奋地冲桶中一指,笑道:「小半个时辰,两尾,如何?」
湖边两个脑袋低头专心致志地看鱼,其中一个脑袋还摇头晃脑的,倒是番奇景。
「嗯,不错,一条清蒸一条红烧,正好。」裴俦由衷发表了自己的讚嘆。
谁知寇衍将那木桶往自己身前拨了拨,喊道:「你别想了!我这鱼是要送人的!」
裴俦狐疑抬头,道:「送人?谁给谁?」
「你、你之后就知道了!」寇衍护宝一样将木桶调了个方向,又下了一个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