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俦见他这没出息的模样,无奈捂脸,默默将几盘爱吃的菜移得离他远些。
曹家兄弟这下更加确定自家大人被上司「剥削」的事实,瞧寇衍愈发不顺眼了。
张衡水看出寇衍被裴俦吃得死死的模样,摸着鬍子甚是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54章 春昼
邯京城里开满槐花的时候, 裴俦去了趟国子监。
他甫一下出马车,便被浓郁的槐香扑了个满怀。
周葛已经在国子监门口等候多时了,头顶双肩都落了不少槐花瓣。
裴俦记得这个腼腆的学生, 赶忙下了马车。
周葛拱手行过弟子礼, 「见过裴大人。」
裴俦把他搀起来,替他拂去肩上素白, 温声道:「可是等久了?」
周葛面上微红, 退至一旁, 结巴道:「没、没多久,大人请随我来。」
裴俦莞尔,随他往内走,瞧他实在害羞, 蓦地想起什么, 问道:「你可是邯京人?」
「学生是荆州人,随舅舅来京谋生, 运气好认识了老师, 才进的这国子监。」
木讷, 少言,爱脸红, 字写得好。
眼前青年终于与记忆中那张春联少年的脸相重合,裴俦不由得喟嘆一声。
周葛惊了惊,小心道:「怎、怎么了大人?」
裴俦笑了笑, 道:「谢祭酒给你取的字,很不错。」
周葛脸瞬间红得似煮熟的虾子一般, 声若蚊蝇道:「是、是老师抬爱了。」
裴俦拍了拍他肩, 道:「谢祭酒为你取这两个字, 必定有其深意, 不必自谦。」
周葛放鬆了不少,连声称是。
果不其然,谢铭又窝在书坊抄字。
谢铭此人,说好听些是个文人,说得难听些,那就是个只知舞文弄墨的书呆。做了这国子监的祭酒,倒是素有爱护学生的美名,但他无心朝政,更不喜与朝中高官们交好,因此多年以来都处在一个不温不火的境地。
若不是手底下还有这千余名学生,谢铭早被人忘至脑后了。
毕竟当初是裴俦亲自将他举荐至国子监的,谢铭无论过得好与不好,裴俦于情于理都得过问一声。
裴俦方一坐定,与谢铭还没唠上两句,石虎臣便找了过来。
「周葛,周葛!你人呢!」
周葛眼观鼻鼻观心,站在谢铭身侧装蘑菇。
石虎臣掀帘进来,先是向谢铭行过礼,便伸手去薅周葛,蹙眉道:「说好今日教你拳脚,怎么跑这儿躲起来了?快跟我去校场!」
周葛求救般望着谢铭,「老师……」
谢铭轻咳两声,心虚地喝了一口茶,不去看周葛,反衝裴俦笑道:「今春的新茶,裴大人也尝尝。」
石虎臣这才注意到身后还坐着裴俦,连忙上前见礼,「见过裴大人。」
「好茶,好茶。」裴俦瞧着周葛憋屈的脸,好奇道:「不知石公子缘何做了周葛的拳脚老师?」
「裴大人上次的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石虎臣先对裴俦道了谢,才恨铁不成钢地道:「裴大人,您瞧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学生是怕他将来出了学院受人欺压!不如趁早学些功夫傍身,好过等着别人来救。」
「嗯,说得在理。」
听裴俦不仅不为他辩解,反而讚嘆不已,周葛一张脸皱得更凶了,不情不愿地被石虎臣拖走。
谢铭眼中满是欣慰之色,乐道:「自打上回闹过,这两个不知怎么关係亲近了起来,倒是好事。」
裴俦用盖子拂去茶沫,淡淡道:「谢祭酒可曾想过,将来这群学生入朝为官后,将如何自处?周葛届时是转投石家门下,或是梅家?」
谢铭瞧着他,浅笑了笑,眼角边皱纹迭生,「那时我便管不着了,是福是祸,都是学生们自己的抉择,谢某尽人事听天命,只能陪他们到这一程了。」
裴俦放下茶盏,轻声道:「裴某更相信,人定胜天。」
谢铭只能还以微笑。
裴俦不敢耽误谢铭的风雅日子,提点几句便准备回府,在前院走廊里碰上了梅映宵。
「裴大人。」
「梅公子。」裴俦点了点头,道:「可是要去寻石公子?他与周葛在校场。」
梅映宵默了默,道:「裴大人误会了,学生不是来寻他们的。」
「是吗?」
梅映宵再拜而退,裴俦行至廊角时,回头一看,他去的方向分明就是校场。
前世梅家与他可谓是不死不休,连带着另外几个世家都看他不顺眼。
五世家中多的是尸位素餐的浪荡子,重活一世遇到的这两个小子,却是正常得多。
裴俦感怀片刻,赶紧加快脚步出了国子监。
大门处那株槐树约莫有两个裴俦那般粗壮,开了满树的白花,路人经过都要驻足欣赏,裴俦也不例外。
他记得上次去弔唁时,自己坟前似乎也种了些新树?天气转暖,想是发芽抽枝了罢,空閒时得去瞧瞧看长得如何了。
裴俦收回目光,准备跨上马车,视线里倏然闯入一双黑金皂靴。
他一抬头,便直直撞入那人柔软眼波之中。
「秦……你怎么在这儿?」
秦焱攥着缰绳的手微紧,道:「巡营回来,路过。」
此处确实是从邯京三营回国公府的必经之路,他应该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