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俦被他揽在怀里,四肢发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秦焱细细吻在他额头、发间,说话时裴俦能感受到他喉结的颤动。
「这就不行了?以后可怎么办?」
裴俦瞪了他一眼,拍开他手就要走开,方才迈出一步,身子便直直坠了下去。
秦焱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他,笑得更欢,道:「我就说吧……」
见裴俦面朝下一言不发,秦焱敛了笑容,忙将人翻了过来。
裴俦双目紧闭,显然是昏了过去。
「景略?景略!」
裴俦被人泼了一瓢水,霎时便醒了过来。
他怔怔地坐起身来,低头瞧了眼湿透的衣襟。明明是凉水,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哦,对了,这是梦境。
「对不住啊兄弟,我看你半天没动静,担心你就此『过去』了,这才用水泼你的,你、你别怪我啊。」
裴俦微微偏头,正见一憨厚少年挠着头,应该在十五六岁左右,神情有些愧疚。
他们身处一处两丈宽的壕沟内,放眼望去白雪皑皑,此地似乎正是隆冬时节。
一旁架了个小火炉,炉上有个小锅,那少年正手捧着雪放入锅中,借热力将雪化作水。
方才泼在裴俦身上的,应该就是刚化出的雪水,周围温度太低,离了火就迅速冷却了。
裴俦低头一瞧,果见衣襟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那少年招呼他过去,道:「兄弟,你过来些!烤着火一会儿就不冷了。」
裴俦依言过去坐下,学着少年,徒劳地伸手在炉边烤着。
少年十指都生了冻疮,手掌瞧上去有些异常肥大,他持着根木棍翻搅着,使那雪水融化得更快些。
裴俦盯着那跳动的火苗,道:「我睡了多久?」
少年扳着手指头算了算,道:「敌袭的号声响了三回,早晚各一回,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啦,这会儿将军正带人去追敌呢!」
「追敌?敌人是谁?」
见雪水化得差不多了,少年将木棍一扔,转身翻找着什么,闻言扭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睡糊涂啦?当然是追金赤人了!」
他终于翻到一个头盔,将那雪水盛了,急不可耐地吞咽起来。
天上倏然下起了大雪,裴俦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金赤人?那这里岂不就是西境?大渊镇守西境的将军,岂不是……
裴俦霍然站起身。
少年被他吓了一跳,头盔啪一声掉在地上。他擦了擦嘴角,问道:「怎么了?」
裴俦几步爬上壕沟,举目望去,只看见了茫茫荒野。
少年吭哧吭哧地爬上来,裴俦转头一把抓了他胳膊,道:「将军去的是哪个方向?」
「你不记得了?」少年抬起手指了指,道:「西北边,营地已经被这群金赤人偷袭好几次了,将军前几回都顾忌着营里辎重不够,不敢轻易出兵,谁知他们见我们不敢还击,偷袭得更加频繁,将军这才清点兵力去剿灭他们。」
「辎重不够?军中辎重配备自有章程,怎会不够?」
少年嘆了口气,道:「兵器战车这些倒还好,以将军的『以战养战』之术,还能勉强支撑,缺的是将士们吃的粮食与马匹草料,将军不曾明说,可我们私下都知道,营里剩下的粮草,撑不过半个月!将士们饿得不成样子,能打胜仗才怪了!」
裴俦算着时间,道:「邯京上一次运粮来是什么时候?」
少年算了算,「啧,这得有三个月了吧。」
战时粮草是重中之重,按着大渊的制度,从军携带粮草不过能撑五到十日,若战事胶着,后续补给约莫一月一回。
如今距上一次运粮已经过去三月,邯京竟丝毫不见动静?
裴俦心下略一计较,问那少年:「有马吗?」
「将军给我留了匹,说是他们回不来的话,留给我逃命的,就在那边的棚子里……」他见裴俦下了壕沟,往那边飞奔过去,忙道:「你要做什么?」
裴俦将马牵上地面,飞身上马,道:「你好好躲着,等我回来!」
说罢逆着风雪飞奔出去。
目之所及是全一色的白,裴俦驾马在雪原上跑过,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两军交战之地渐近,他已经听到了喊杀声。
裴俦猛夹马腹,想跑得更快些。
等他到了交战地,喊杀声反而小了,裴俦下了马,穿过那群伤兵残将,丝毫不敢停留。
「将军,秦将军呢?」
有人给他指了方向,裴俦便没命地往前跑,远远的就瞧见一个熟悉的穿盔的高大身影,正低头同副将说着话。
裴俦脑中那根绷紧的弦骤松,定了定神,迈步过去。
「鹤……将军。」
那人顿了顿,转过身来。
这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脸上沾了血,望过来时带了些杀伐气,他道:「你是哪个营的?什么事?」
裴俦呼吸滞了滞,这才反应过来,在这梦境中,也不知他是何等身份,又是何面容,秦焱认不认得他。
他压下这些乱思,行过军礼,道:「将军,我有一计,可暂解军中粮草之危。」
「哦?」秦焱正吩咐人打扫战场,闻言眼前一亮,道:「说说看。」
裴俦张了张口,还未出声,就有利箭破空而来,将士们躲闪不及,顷刻哀嚎着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