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时做先锋的林墨轩。
「母亲。」林莫怜轻轻扯了扯冷洛娴的衣袖。
她并不希望母亲和父王争吵。
数月以来,陵霆之战她回想过太多次。这一役,没有对错,只有输赢。母亲可以怨恨父王,她却不可以,正如林墨轩所言——她也是陵国的郡主。
——她对于林墨轩的怨愤,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襄助陵军灭霆。
霆国,毕竟已经是旧事了,可活着的人总归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如今,她们是陵国的王妃和郡主,宠辱皆繫于父王一人,同父王争执陵霆旧事,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冷洛娴看了看女儿,面上又恢復了一贯的淡漠:「好,我不同王爷提旧事。」她垂眼看着跪在她身前的林墨轩:「教你在本宫身边服侍,文楼主不会不肯罢。」
「小娴!」林弈重重唤了一声,「你何必如此?」
「怎么?」冷洛娴瞥了林弈一眼,高傲的神情中流露出些许挑衅的意味,「儿子服侍母亲,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王爷连这都容不下吗?」
林弈顿了顿,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孝敬父母自然是理所应当,可是如除夕夜宴那般留其他儿女安坐只命长子一人服侍,这分明是折辱。
「母妃。」绯衣少年轻轻柔柔地打断了夫妻二人的僵持,「墨轩愿意。」
绯衣少年放下布菜用的公筷,净手之后又取了茶具,慢条斯理地煮水烹茶。
母妃此举,是思及国破家亡心生怨怒,故而刻意折辱于他,他又如何不知?他只是评判准则异于常人,可还不至于读不懂眼色。
只是,母妃着实心慈手软。亡国之恨,兄姐之仇,无论母妃如何罚他都是理所应当罢,可母妃不过是留他在身边端茶倒水斟酒布菜。这些于旁人而言或许是折辱,可于他而言……能留在母妃身边侍奉左右略尽心意,着实令他欢喜不已。
更不必说,他方才还光明正大地唤了一声「母妃」。虽是因着母妃一时失言,可他唤出口之后,母妃也不曾拒绝,不是么?
林墨轩熟练地沏好第一道茶,用以淋壶温杯,待沏好第二道茶之后,方注入茶盏之中,然后走到冷洛娴身前,屈膝跪下,双手奉茶。
——旁人手中都有侍女奉上的餐后茶,唯有冷洛娴点名要他来沏茶。因此这茶,自然也是特意为冷洛娴备下的。
冷洛娴淡淡看了林墨轩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这盏茶。少年身形微不可查地一僵,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却依旧维持着奉茶的姿势丝毫未动。
他隐约能猜到母妃是在有意罚他,跪奉这样的姿势,也确实是一种很常见的惩罚手段。只是……以他的武功而言,这样的姿势让他觉得不舒服都有限;而若说折辱,跪自家母妃是理所应当,他半点都不觉得委屈。
……或许,还是有一点委屈罢。他真的很想让母妃尝一尝他沏的茶。
冷洛娴漫不经心地同女儿说着话,余光却觑着林墨轩的神情。少年神色波澜不惊,即使是当着弟妹的面前被晾在一旁罚跪,却依旧没有半分难堪和不悦。
冷洛娴心中不由得闪过了和林弈同样的想法——她儿子遮掩情绪的手段,当真非同一般。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也难免觉得无趣,索性伸手接了茶,轻轻抿了一口。香气扑鼻,唇齿留香,冷洛娴下意识暗赞一声:虽说茶是好茶,但她儿子沏茶的手艺倒还当真不差,更难得的是,这茶的浓淡温度把握得极好,正正合她的口味。
是巧合?还是对她的喜好连这般细微之处都一清二楚?冷洛娴狐疑地看了看已经起身侍立一旁的少年。她自然还记得长子的品味喜好与她如出一辙,但如果……如果这孩子是真的留心过……
正此时,门外有下人进得厅中,禀道:「王爷,龙翼司送了咨呈过来。」
林弈虽为了避嫌将佽飞卫的一应事由交予楚筠洛处理,但他毕竟还身兼佽飞卫指挥使,对于龙翼司内的大事小情总要做到心中有数。见楚筠洛这会儿将咨呈送来给他过目,林弈倒也并未多想,吩咐道:「呈上来罢。」左右现在无事,看两眼也好。
只是他刚翻开了两页,目光顿时一凝,不由得抬眼看向立在王妃身边的长子。
「自罚百鞭?」静渊王幽幽发问。
林墨轩微微一僵,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他的点罚文书应当明日才会呈到父王案前……楚筠洛他这是想做什么?
第30章 刑伤
「自罚百鞭?」静渊王幽幽发问。
林墨轩垂下眼, 神色平静地应了一声:「是。」
林弈心中五味杂陈,虽也有几分恼怒,更多的却是心疼……和无奈。他深深嘆息, 努力缓和了语气:「为何?」
林墨轩不愿在龙翼司言明缘由, 在自家父王面前却不能隐瞒:「儿子一时激愤,险些失手伤人,自然是该罚的。」
林弈闻言一怔, 竟不知该如何说话。
以他在朝中的权势, 他的儿女其实有着种种不可言说的特权,即便当真失手伤人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只是正因如此, 他才管教子女格外严厉——才学还在其次,品德方是重中之重,草菅人命更是不能允许犯下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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