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服少年绕至后堂,方才开口唤道:「关群。」
一个佽飞卫不知自何处现身,轻盈地落在林墨轩身后一步:「司使大人。」
「我听不到了。」
先是失明,再是失聪,然后……大约是失味或是失声。
——愿听风起苹末,雪洒楼阁;原见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愿甘苦能尝,悲欢可说;愿挥毫泼墨,披甲执戈。
「大人!」关群面上神情骤变。
他和卫钟是跟随静渊王赴陵霆战场的佽飞卫,算是最早识得林司使的那些人之一。他见过立马疆场杀伐果断的先锋将军,也见过武冠天下不怒自威的抚纪司使,更见过指挥若定处变不惊的昭郡王爷。而这样一个人……要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穷途末路,却是何其令人痛心。
「我无事。」林墨轩轻描淡写道,「能在失聪之前处理好颖阳的事情,也能让我也能走的安心些。」
他自顾自地收拾着自己的行装,平静吩咐道:「不等明日了,我今日便离开颖阳。我还有地方要去,你们自行回京,不必跟着我。」
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不必做无用的尝试了,我不想让你们跟,你们也跟不上我。」
关群迟疑了一瞬,还是抬手握住林墨轩的手臂,在上面飞快写道:送大人出城。
「嗯,也好。」林墨轩点了点头,他摸了摸衣袖中早已写好的书信,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递出去,「那就,送到城外罢。」
他转过身去继续整理自己的物品,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关群,你真的该好好练练字了。」
没有惊动任何人,林墨轩提着包裹,带着两个佽飞卫便出了颖阳城。
只是甫一出城,他便觉察出有些不对。周遭有不止一人围了上来,可却又没有丝毫的杀意,倒像是——
他等了等,便察觉卫钟靠近,在他手臂上写道:王府来人。
「谁安排你们来的?」林墨轩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
再等一等,卫钟继续写:两位郡主并世子派人接大人回府。
林墨轩怔了怔,旋即失笑:「他们……知道了啊。」
衣袖中,手指不自觉捏住两枚许愿牌。玄衣少年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后道:「罢了,那便回府罢。」
既然已经被弟妹们察觉到了真相,他再躲也没有意义。何况……他也有一点,想家了。
回程路上,下榻馆驿。待关群打了水送进屋中的时候,林墨轩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关群顿时错愕不已,但见司使询问,也不好隐瞒,只得在对方手臂上写道:遇袭,二十余人。
「我就知道这一路上不会太平。」林墨轩嘆了口气。
他再是低调行事,但毕竟还是一国郡王,周围又带了这许多人,自然会走漏行踪。人多口杂,哪怕他行走坐卧都能应付自如,可是来往传话还是全靠卫钟和关群在他手臂上写字,有心人当然也会察觉到他失明失聪的事实。
正如他从前对父王所言,想取他性命之人如过江之卿,只要他稍露出半点破绽,那些人便会蜂拥而至。如今这般情况,也实在不令人意外。
「随我出去看看罢。」林墨轩站起身往屋外走去,「我不露面,这些人必不肯收手的。」
出了馆驿,外面的杀意浓厚得几如实质一般,双方对垒的气氛格外明显。林墨轩轻笑了一声:「都退下罢。」
他手腕一翻,匕首已经乖顺地落入掌心。玄衣少年阖着眼眸,轻描淡写道:「你们只会挡了我的路。」
感觉到一方人退开些许,林墨轩勾了勾唇角,身形一动便已经入了战局。
他前趋后退,东刺西击,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他,又似乎四面八方都只是一道虚影。只见四下里青光激盪,剑花点点,血花溅在雪地上,绽开了点点鲜红。
待林墨轩在场中站定,周围已是尸横遍野。玄衣少年垂首抽出丝帕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清清冷冷地一笑:「总有些人需要让本座提醒,本座封号杀神。」
他随手将沾了血迹的丝帕丢在地方,转身举步回了驿馆。
四周霎时静得可怕。
经此一事,余下的路程便分外平静,再无人敢轻易尝试九宫楼主的匕首是否锋利。而昭郡王也就此收敛锋芒,每日里在马车上阖目而坐,不多言不多语,谁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静渊王府的车架很快便进了京城,一路通畅无阻直入王府。
关群和卫钟二人略一商议,便由卫钟陪在林墨轩身边直接回了住处去,关群则是直奔主院求见静渊王和王妃,禀明了林墨轩的情形。
林弈和冷洛娴却是直到此时才知道长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会如此?」冷洛娴惊怒交加,「疫病,会导致这样的情形么?」
「这不是疫病。」林弈摇摇头,他一直在关注颖阳城的情形,自然知道得了疫病会是什么情形。至于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却也不得而知。
「是中毒。」林莫怜低声道,「是毒功压制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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