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漂亮的剑法,你就拿来劈个落叶?」
周云辜额角跳了一跳。
杳杳眼尖地瞧见他那一瞬细微的神情,赶紧又开口补救道:「没有,我是说,今天难道要教我……这个?」
她想用手上的剑指指地上的落叶,结果压根抬不起手腕来。
杳杳就觉得,她应该是误会周云辜的意思了。他方才,只是耍个帅吧——
周云辜却道:「嗯。」
杳杳:「……」
她也不开口,只是死死盯着周云辜,皱紧了小脸,用力去提那把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重的剑。
剑颤悠悠地挪动了一寸,在地上划出一道划痕。
杳杳满意了,笑盈盈地看着周云辜。似乎是在问他,他明白了吧?
周云辜却不搭理她,只道:「急什么。」
他示意杳杳先放手,杳杳不解,照做。
周云辜微敛了眉眼,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勾了勾指头。
杳杳本觉得无趣,就要耷拉下眉眼,不过一瞬復又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把她握着就压得她抬不起手腕的剑此刻轻飘得如同柳絮,朝着周云辜的方向直直飞去,被他一把抓握住。
他走近两步,重新将剑交到杳杳手上。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他说,「不要拘泥于事物的形式,用你所学去尝试与它们建立联繫。」
杳杳握住剑,若有所思。
半日光阴悄然流逝。
周云辜在梧桐树下摆了棋局,自己同自己对弈。棋盘上黑白二色分庭抗礼,互不相让,走势扑朔迷离。
周云辜沉吟片刻,落下一子,局面霎时扭转。
杳杳依旧握剑站立,目光低垂,仿佛入定。
叮。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杳杳缓缓闭目,本来紧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鬆开了些,那把剑却突然顺应着她的动作,一寸一寸地被她带动着抬起,直直指向身前。
她睁开眼睛,敛去眸中微光。
周云辜正看向她,神色难得流露出几分满意。
杳杳就朝着他喊:「你看,你快看!」
她说话间有些激动,泄了几分气,手上好好控着的剑就「哐当」一声,落了地。
「……」
真没面子。
她红着脸,正要说「这个不算」,就听见周云辜倏尔低低笑出了声。
「嗯,看到了。」他顿了顿,「做得很好。」
杳杳没想过能从他嘴里听见这样的评价,眼里笑意快要装不下,整张小脸都发着光。看见周云辜竟朝她勾了勾嘴角,幅度虽然细微,仍然让她呆楞片刻。
她顿时感到心里澎湃着一腔沸血,又低头去捣鼓她的剑。
她蹲下身子,想了想,没有直接上手去捡,而是伸开手掌,试图找到方才灵光乍现的感觉。
她只觉得周身有气流萦绕,仿佛同天地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而那把剑如同听见了她的召唤,颤悠悠地顺着她手掌的动作一点点悬浮起来。杳杳自然地伸手握住剑柄,再感受不到先前几乎压垮她手腕的重力。
她欣喜地扬了扬眉,依葫芦画瓢地学着周云辜的模样,转了转手腕,挽了个剑花,划了个空。杳杳这番动作没有什么攻击性,更谈不上凌厉,但是手上的剑却乖顺地顺着她的心意,轻鬆得很。
她正沉浸在喜悦中,又想着下一步要如何,周云辜早已起身走到她身边,杳杳竟也一无所觉。
直到她感觉脑袋被人揉了揉。
她下意识地露出一个乖巧的笑,仰头去看周云辜,似乎是想要从他嘴里再求得一些夸奖言语。
周云辜看看她,手从她头顶拿开,顺过她的颊边,碰巧有带着夏日气息的风顽皮地撩起杳杳鬓边的一丝碎发,拂过他顿住的手,带着痒痒麻麻的滋味。
杳杳懵懵懂懂地望着他,眼睛里映着晴空如洗,也映着他的身影。
周云辜敛了敛目光,收回手,径直往屋内走。
「洗脸,吃饭。」
杳杳:「?」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就里;进屋洗手时,才从水盆的倒影里瞧见自己左脸上一片尘污。
但杳杳今日实在是开心,就不怎么爱同周云辜抬槓,人也乖顺得很。
「我今日做得还不错吧?」她主动夹了一筷子菜,因为身量小,有些够不到周云辜的面前,她顺势就站起身来,往周云辜碗里送。
周云辜就顺着她道:「是还不错。」
是绝佳的苗子。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握住筷子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杳杳今日只想着同周云辜卖乖,注意力全然放在他身上,察觉到他的情绪,虽然疑惑,想了想还是抛出另外一个话题。
「修炼还真的是很神奇,我不过将将触到门道,就能做出远超常理来的事情。」她有些感慨,又问,「你们除了这个,还要修炼些什么呀?」
周云辜仍捏着筷子:「养气,修身,明心,正己。无非是积攒自身功德,了悟世间凡尘;道心纯明,自然造化无限。」
除恶务尽也好,普化众生也罢,都不过是修道的途径。而修道之人,哪一个不渴望造化无限。
周云辜眼里却带了点自嘲之色,陷入回忆。
他迢迢奔波,拜入山门,空荡的大殿内肃穆无声。
年迈的掌门称得上是当世最有可能得道飞升的高人,见他根骨上佳,起了兴,掐指算了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