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澜心间微动。
她便问起他过往的经历,结果是一概的不知;他似乎只记得,自己被什么人劫持,从醒来就是眼下这副虚弱之态,被人关在屋子里,时不时遭受一些残忍的虐待,譬如针扎,又譬如殴打,随后便会有人进来,扒开他的眼睛看看他是否有落下眼泪。
晚澜便明白过来,鲛人泣泪成珠,那些人许是想要从他身上榨取价值。
她本想着,是否能从他身上探听出泉先的消息,可看见他一身的伤痕,以及閒暇时候冷沉却茫然的面容,她只不忍地移开目光,就再也不多问他所记不得的过往,也从未告诉过対方,自己曾经同鲛人相识的经历。
在她的悉心照看下,鲛人的伤癒合得很快,日子也就这样飞逝而去。
他的声音仍旧微哑,却明显有所好转,此时开口却带着一丝赧然。
他同晚澜说,他离开水域太久,此时不过勉强维持着人形,若是不儘早回到水里,恐怕很难继续恢復自身灵气。
晚澜迟疑不过片刻,应了好,在一个夜里将対方送到了江畔。
他浸在水里,眼上蒙着的布条还未取下,正转脸面朝着晚澜的所在。
随后,她看见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笑意——若是他也生着一双桃花眼,是否会同自己记忆中的那人无二呢?
晚澜这样想着,轻声同这位不知姓名的鲛人告了别。
……
他们的告别是在一个暖春的夜里,有依依杨柳为之送行,带着不舍的缠绵。
而离杳杳他们碰上晚澜,其间隔着一整个季节。
杳杳看得着急,正要伸手加快梦境的流速,指尖方伸至半空,又堪堪顿住。
时间已被拨快了一些,她却发现,原来在这次告别之后,泉先又时常回来找晚澜,二人甚至相处得不错。
泉先的伤势癒合得七七八八,身体渐渐好转,灵力也随之恢復。
偶有一日他意外接触到晚澜腕间的鲛珠,神色松怔,好似触动了什么回忆一般。
他再来找晚澜时,眼睛也好得差不多了,揭下了蒙住眼睛的纱布。
晚澜看见那一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莫名之间心绪涌动,久久地愣住了。
泉先并未察觉她的失态,却也将晚澜看了个仔细,柔和而有分寸感地再次同她道谢:「多谢姑娘近日来的照拂,只是我想起一些要紧事情,如今应当是要离开这里了。」
晚澜仍旧没有回过神。
泉先道:「——我是来同姑娘告别的。」
晚澜欲言又止,开开合合的嘴唇间似乎是想要唤出谁的名字。
最后,她却只说了一个好字。
……
再往后看,便是晚澜领了活儿,上了杳杳同周云辜所在的这艘画舫,被杳杳点中后,奏了两首曲子。
原来她的低调和心绪不宁皆有源头。
杳杳这样想着,却看见她出去后,也不去放了琴好休息,反而是失神地走到船舷一侧,望着滔滔江水出神。
一个浅浅的浪打过来,不如海浪来得急和快,她却好似在其中瞧见了什么,手指一紧,失手弄断了琴弦。
杳杳也终于瞧清楚了,水里分明有鲛人的尾巴一闪而过。
而随着她所熟悉的脚步声靠过来,她听见过往的自己向已然重整面色的晚澜开口相邀:「晚澜姑娘,不如进去同我们一起坐着饮上几杯茶?」
载着过去的梦境就这样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急死我了,你俩什么时候相认一下?
第55章
入梦似乎经历了很长的时间, 但回归现,再长的梦也不过须臾。
杳杳回想起方才梦境的最,水里有不同寻常的动静, 那动静瞧着竟然很像是当年晚澜所在的渔村发生海灾那晚的情形。
显而易见, 就在这会, 不远处的江水里有东西在打架呢。
杳杳不明白泉先好好一尾鲛人, 为何会被人拐到这内陆之地来,又为何会跟人在江水里也打了起来。
她又想起方才梦境里的故事,似乎他二人并未认出对方。
真是一箩筐的麻烦事。
晚澜略显茫然地望着她, 似乎是不明白她从这一时半刻的入梦中看见了什, 在等着她去细说。
杳杳嘆了一口,一时间不知道要怎同她说。
「说来话长, 得先去处理眼下的要紧事, 你就在这呆着,等片刻,可好?」
晚澜迟疑着应好, 目光仍旧往窗的江上飘。
杳杳要一个人动身出去, 却被周云辜拉住了。
她回过头,看到周云辜望向她,眸色沉沉瞧不出喜怒。
她下意识道:
「你也留在这里等,」却看见对方执着且略带控诉的眼神, 又转了话头, 「好吧, 那你跟一起去看看。」
出了船舱, 夜色沉沉压下, 整个江心就显得深而远,只有时不时翻涌的浪昭示着水下不平常的动静, 要极佳的目力才能瞧清楚一二。
杳杳没有忘记在于周云辜的梦里预知到的似乎是发生在今日的灾祸,只是眼前的江水带了冷秋息,断然与那滔天的火势。仔细想来,将他一个人放在这,她更加不放心。
她转而问周云辜道:「你想不想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