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好啊,」她这样说着,随后又微微笑弯了眼睛,补充道:「不过我们神仙界也不差。」
杳杳同周云辜讲起天上的情形,讲她所居的迷梦泽,和她养在迷梦泽里的月澜花。
「……其实它们同你们凡人界的花草也没什么分别,只不过多了些许灵智,餵养它们所用的养料也不同罢了。」
她其实有些语无伦次了,讲起东西来也是想一出是一出,只是她不忍荒废眼下的好时光,似乎要多讲一讲,才能将眼前人与景留住。
「啊,你应当是没有见过,月澜花绽放的时节,整片迷梦泽都如同被染上月色清辉,那应当是凡人界不曾有过的美景。」
讲到这里,她语气中带上一些遗憾,就好像真的觉得可惜,可惜眼前人不能亲眼一见。
她满怀可惜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叫人恨不得想要立即完成她的心愿,免她遭受遗憾。
周云辜低沉的情绪莫名好转了一些。
他斟酌着开口,略显生疏地想要反过来安抚眼前人的情绪。
他的神仙姑娘眼睛却突然又亮了。
她笑意盈盈,说:「没事,我可以给你造一个梦。」
被微风拂起的波澜迭迭嘆着晚阳低斜,而她造了一个梦,带他去梦里瞧见关于她的一切。
第58章
轮迴台近日来往访客不少, 称不上门庭若市,倒也有几分热闹。
全是被那位小祖宗闹出来的。
司命仙君司年轮一边理着他那一沓沓记载着凡人命格的册子,一边愤愤地想着。
小祖宗去了凡人界短短一段时间, 就给他惹来一桩大麻烦不说, 现在她的友人还天天寻着藉口来他这里叨扰他, 逮着他一个劲儿的问那位麻烦神女的音信。
又有脚步声踏进来, 两道,他听着耳熟极了,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他不耐烦地搁下手头的簿子, 回头对来人怒目而视。
「烦死了, 烦死了!你俩有完没完,好奇她的近况自己下界找她去, 可着我一个劲儿地造是什么意思?」
来人是一男一女, 男子有着烈焰一般的火红头髮,神色却懒懒,女子则面色冰冷如霜, 拎着把同样散着凛冽气息的剑, 面上却有些讪讪神色。
红髮男子摸了摸鼻子,懒懒抬起眼来看了司命一眼,有些莫名:「是余辞拉着我天天来问的,要我说, 她又不是不回来了, 就她那性子, 凡人界又能留住她多久?反正我们时日长, 就算是百年千年也等得, 我是一点儿也不急。」
司年轮翻了个白眼儿,分明不信。
他可是知道, 玄炽此人,对杳杳很有些特殊情意,怎么他反而懒得在意?还说是余辞天天撺掇着他来?
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女剑君余辞,同她那位师父一样可怕,纵使跟着杳杳来过他这儿好多回了,司命看见她仍有些打颤。
「那你可千万别着急,也千万别后悔,她——」
她可是在凡间看上了个「凡人」,甚至出手干扰了天道,为那人改命。
只是这一桩事实在不好言明,尤其那不好惹的小剑君余辞还正在天南地北地找她那麻烦师父。
司年轮这才发现,自己数万年仙龄里来往较为密切的几位神仙,竟然没一个是不给他添麻烦的省心人。
他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进肚子里,烦闷地挥了挥手,打发他二人自便,自己则装模作样地重新埋头进那一堆堆命格簿子里。
他本就只是做做样子,目光随意从手上的簿子里扫过而已,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眼皮却重重一跳。
眼下这一本正巧是载着那位麻烦神君凡间命格的,司年轮本来不想在这两位来访者面前翻开的,可他突然之间觉得右眼皮跳动得厉害。
神仙的预感向来是十分准确的。
他压下心头不安,正要悄悄翻开命格簿子瞧上一眼,那位冷麵的女剑君却突然凑近了些,几乎凑到他脸前来。
「你……眼睛抽筋了?」她似乎是一副小心翼翼关心人的模样,却仍旧生硬得很,叫司年轮瞧见了就想起某位不好惹的人来。
真是,这徒弟浑身上下的气质怎么就能跟师父几乎一样呢?
他这样想着,谨慎地抱着怀中的册子,没什么气势地瞪着眼前的人,往后退了几步。
哐当。
一个不留神,他装到了身后的案几,趔趄之间几乎要站不稳身形,却被一道素白的利落身影反应飞快地扶住了。
「谢谢……」他话音方落,又想起来周遭有些什么人,立马打掉来人扶住他的手臂,眼里防备十足。
好心出手相助免他出糗却又被他毫不客气地挥开手臂的,不是余辞姑娘又是谁。
余辞在女神仙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身量修长,此时自己一番踉跄,站得并不稳当,再望向眼前长身玉立之人,竟要微微抬眼。
而他一抬眼,就撞进对方的目光里。
那道目光此时并不似它主人往日里的冰冷模样,而是带上了一丝关切之意,看得司年轮既觉得莫名,又感到害怕。
若是常人见到一个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冷麵之人突然对自己面露关切神情,难免会多想一些有的没的;可司年轮是谁啊?他可看过太多情情爱爱的故事了——神仙也会无聊,爱看话本子,而神仙的话本子就是他这儿珍藏的一些精彩的命格簿子,早都被他给翻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