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翰林手持朱笔,蘸墨,在卷子上写上一个大大『优』。
「算了,不管是谁写的,这篇文章都极为亮眼。」
当得起这个『优』字!
刘大人捧着这张卷子,单独放到一边。
张翰林又翻看了好几份,虽然也有几份『优』卷出来,却都没有方才那张卷子让人眼前一亮。
大致看过一遍后,张翰林久经科举考场,心中已经对本次会试的排名有了数,他重新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嘆道:「这小子,是想再拿一次三元及第啊!」
刘大人:「真不知道陛下和他在打什么哑谜,难不成最后还要再殿试一番?」
殿试的时候,所有朝臣都会在帘幕后观看,他们几人自然也要在场。
到时候,他要看着自己昔日同僚,去争抢状元榜眼探花等名号吗?
好……好荒谬的场景。
刘大人只要稍微一想,就觉得是天下最大的滑稽。
可不知怎的,刘大人又觉得十分有趣。
若是能在殿试时看到那小子被考问的模样,应当十分有趣!
他定要全程记录下来,日后只要和那人起了龃龉,就拿出来嘲笑那小子!
张翰林显然也和刘大人想到一起去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臭小子竟敢在书里编排他们的小嗜好,那就别怪他们『小肚鸡肠』了!
会试考三场,这期间贡院始终被牢牢保守,除去考生,其他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
直到最后一场散场,这股紧张的氛围才随着一阵阵悠扬的钟声慢慢散去。
周自言踏出贡院,虽然身上带着贡院发霉的气味儿,可他心里,身上,都轻的像一片羽毛。
随时都好像可以被风吹起来。
终于考完了,科举之路,他终于走完了会试!
「表兄!!」
顾司文第一个衝过来,像一隻大熊一样狠狠抱住周自言,「考完了,你终于考完了!」
顾司文身后站着一名围帽少女。
是阿穗。
她自从知道自己为周自言带来怎样的不便后,便不想再来了。
可她又想等周自言离场,还准备了好些东西。
于是她想到一个主意,带上围帽,不说话,便能挡住一些目光。
周自言实在不解,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要来等他离场?
阿穗摇摇头,并不明说。
周自言这样的大木头,自然不懂她的心思,周自言也不会明白,当她看到老爷从贡院走出来时,身披霞光的模样,有多让人振奋。
就好像……就好像她也跟着老爷,一起走过一遍会试一样,振奋之情,直入人心。
阿穗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宁愿带上围帽,也要来等周自言离场。
周自言考完试第一件事,就是去国子监信社取自己的信。
哪怕他现在身心俱疲,可当他看到积攒十几封的家书时,身上那股子疲惫,立刻就不见了。
他回号房,洗了澡,换了衣服,吃着伙房送来的吃食,一封一封打开。
【吾兄自言,会试在即,不知为何,远在南边的我们也开始紧张。】
【…………今年马鸣沟又多了许多秀才,好些都是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孩子,钟知县都要高兴疯了。岳南知府还特意来衙门恭喜钟知县。】
【周大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当已经去会试了吧?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提笔却不知道该如何落下第一个字,只能汇成一句话,随心所行,千万顺利。】
【……】
后面还有好些孩子们的信,都封装在一个信袋中,厚厚一迭。
周自言和马鸣沟的通信并没有时效性,有时候八月份的信件,他可能十一二月才能收到。
好在他们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只要能知道对方过得好,就足够了。
看完信件,周自言心满意足,把所有的信件都收好。
然后『周老黄牛』打开另一个箱子。
里面放满了这几日堆积的摺子。
看着险些要溢出来的摺子,周自言:「……」
这件事,若是说出去,恐怕外面的人都会说周自言疯了。
从没听说过刚刚参加完会试的考生,回官学里还要继续看摺子的!
这等奇闻,怕是只能在话本子里见到吧!
可在周自言这里,便是悲惨的事实。
「真是小说男主的身子,老黄牛的命。」周自言扭动手腕,认命地开始一份一份摺子看过去。
幸好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耗费不了什么心力。
周自言沉浸在『加班』的辛劳中,以至于顾司文和文昭敲开他的号房门,只能看到一个还在桌案前写东西的表兄。
「表兄,你都考完会试了,怎的也不出去玩玩啊!」
顾司文迈步进来。
据他所知,其他考生在考完第一天就已经开始参加诗会,画舫找乐子了。
怎么他这位表兄,还像苦行僧一样,坐在桌案前?
文昭并未说话,可他的眼神,和顾司文一个意思。
不过他先看到了周自言摆在桌案上的摺子文书。
厚厚一本,封面是明黄色的云纹锦缎覆面。
这样的样式,文昭只在家中长辈的书房里见过。
而且还是所有人都不能碰的那种,只有在朝为官的长辈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