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自言喝口茶,润润嗓子,顺手便能继续做莉玛的翻译官。
莉玛虽然在学大庆官话,但她一句话中,还是忍不住夹杂一些洋文。
渐渐地,她还没学会大庆官话,监生们已经开始学会洋文词彙了。
莉玛被监生们的用功程度震惊。
课程之外,她暂时放下了对建筑物的研究,开始讨论大庆的人文。
【周,你们国家真的很奇特。】莉玛整理着自己的手稿,【我没有想过,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国家,可以不受教义束缚。】
她已经完全爱上国子监,经过这些课程的磨炼,她已经学会使用毛笔。
只要不上课,她便每天都拿着纸笔,随时记录她的所见所闻。
大庆是一座还未被发掘的宝藏。
她是一名冒险家,所以她有义务,让这份宝藏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去,被更多人所熟知。
【我们并非不信神明,只是我们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到神明身上。】周自言淡淡解释,【神明只有保护子民,子民才会供奉他们。但大多数时候,大庆百姓还是更相信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真是优美的语言啊。】莉玛谈及自己的奥里菲尔,【在我的家乡,我们更信奉神明,我们相信神明会拯救他虔诚的子民。我以前也这么认为,但我现在有些犹豫了。】
在见过大庆的实际生活后,她发现,其实有没有神明,并不影响大庆子民的生活。
在这里,大庆的百姓或许会在早上出门前,为家里供奉的神明摆上两炷香,但也只有两炷香。
他们不会像奥里菲尔的人那样,拿出一整段的时间去进行祷告和洗礼。
在粮食收成的时候,大庆的百姓会感谢上苍,感谢神明,但更多的是感谢这一年里,勤劳农事的自己。
大庆的百姓,似乎更相信自己的双手会创造出更美好的生活。
这与莉玛以前受到的教育是完全相悖的。
但莉玛越来越觉得,或许这样才是对的。
他们可以继续信任神明,相信神明会保佑他的子民,但不应该把一切生活和希望,都放到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
毕竟几百年来,并没有人真的见过神明降世不是吗?
【……】
这样的想法,无异于在挑战奥里菲尔的传统。
所以莉玛只在手稿里写了一点初步的想法,便不敢再深入写下去。
莉玛学会用毛笔后,她开始探索更多的东西。
一开始,监生们在上课之外,看到金色头髮的莉玛,都会忍不住摸上自己乌黑的长髮。
苍天明鑑,原来世间真有灿如朝阳的头髮啊?
而且这位科学博士的头髮,好像还有些捲曲,与他们甚是不同,可真有意思。
监生们和莉玛还不太熟悉,纵然对莉玛充满好奇,却都不敢上前
搭话。
每次遇到莉玛,都会后退两步,谨慎行礼。
莉玛现在换上了大庆的衣衫,她还不太习惯这样长袖长身的衣服,只能滑稽地回礼。
虽然不太懂这些学生为什么这么尊敬她,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时间一场,监生发现,这位金色头髮的科学博士,好像没有他们想像中那么疏离。
莉玛喜欢吃国子监的食物,还喜欢在半夜爬上最高的屋顶去观察月亮。
莉玛最喜欢的,还是跟着国子监骑射课一起上课。
她喜欢追着骑射课的锦衣卫小将跑,让他教自己两招。
可锦衣卫小将哪受得了莉玛的围追堵截,只能提气逃跑。
每每发生这种他逃,她追的场景,所有监生都会捧腹大笑。
夏去秋来,橙黄橘绿,风瑟清切。
在国子监生活了好几个月的游学队伍们,终于摸清了国子监的生活。
连那位名叫莉玛的传教士,他们也已经接触过,绝不会再像他们的师兄师姐那样,犯同样的错误。
于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娜媞穿着巴赫族的传统服饰走进东讲堂。
她肩膀上有一个银灰色狼毛半肩大补,最要命的是,大补正前方有一颗人工製作的逼真狼头,连那凶恶的眼神都做的惟妙惟肖。
郑祭酒正在自己的东讲堂,和辜鸿文商量今年中秋该怎么给监生们庆祝。
郑祭酒上一刻还在和辜鸿文有说有笑,下一刻一转头,便对上娜媞身上的狼头。
凶狠的眼神仿佛要把人吃进肚子里。
「天爷爷!」郑祭酒吓得直接站起来,差点当场失态。
娜媞捂着嘴笑了笑,郑重放下一封书信,「郑祭酒,这是我们全体学子的签名,在今天,正式与你们大庆国子监,提出文人比试。」
「今年怎么这么晚?本官还当你们不来了呢。」郑祭酒稳住心神后,让自己儘量不去注意娜媞的狼头,他也双手接过娜媞放下的书信,「来者皆是客,这封信,国子监接下了。」
「郑大人爽快。」娜媞学着大庆人的方式行礼。
郑祭酒酝酿半天,还是道:「那什么,娜媞学子,在国子监里就不要穿你这个狼头了,怪吓人的……」
他国子监里的监生们有多脆弱,他再清楚不过。
娜媞要是穿这件衣服,不出三天,国子监里就能被吓倒一批监生。
「这在我们巴赫,可是勇士的表彰。」娜媞摸上狼头,歪头一笑,「这头狼是我十二岁那年亲手猎杀的,我被族里表彰为最勇猛的明珠,母亲连夜帮我做了这件半肩补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