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鬼脸真正耿耿于怀的,还是当年让他变成这幅鬼样子的荼靡。
裴放一时没有接他的话。
鬼脸有点戒备地移了下后脚更,看着裴放转着手里擦拭干净的匕首——跟荼靡交过手的人都再清楚不过这刀有多锋利,刀的主人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半晌,裴放哼笑:「来试试。」
瀑布之下的山腰处。
「那是......大族长?」有人率先反应了过来,喃喃出声。
伴随着山谷之中的一声鸟鸣,霎时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立即炸开了锅,闹腾的声音竟然隐隐盖过了颜束背后那小瀑布的湍急水流声。
寨子里忠于大族长一派的人急得大喊大叫;一些认为大族长整天装神弄鬼不出面的人嗤之以鼻;剩下便是那些表面上才从外面回到这里人——住在东边山坳里的外来者,他们更多是兴奋和好奇。
好奇之余,也不妨有人多看了几眼颜束这位竟然能折了对方枪桿子的出头鸟。
「你在怕什么?」颜束蹲下身,一隻手掐着这位捂得爹妈都不认识的仁兄的脖子,硬生生把人又往桥边扯出一截。
那人咬着牙不说话,只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惊恐地盯着他。
颜束轻轻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十分骇人听闻:「你又不是活人,何必贪生?」
他的声音不大,掩盖在水声之后,几乎没人听到这句。
「放开大族长!」有人厉声喝道。
其他人也好像才反应过来,现在正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出头鸟」掐着脖子,将要掉下石桥且身处危险中的那个人……是他们的大族长!
「你想干什么?简直放肆!」
「胆敢对大族长不敬,拿下此人。」
「大族长有任何闪失,你便是塔格里苏的罪人。」
也有人好言相劝道:「这位兄弟,不要做傻事啊!」
「先把大族长放下来,有事好商量,切勿伤人。」
颜束没搭理这些威胁或劝阻,他面无表情,扯开那人包裹在脸上的头巾,它的头和脸正衝着所有人的视线。
——这头巾之下的脸庞,赫然是一个青年!
大族长年逾古稀,虽然也不露脸,包裹严实,但行径缓慢声音苍老,寨子里好多人是见过他佝偻的身影,和慢吞吞的步子。
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连皱纹也没有的小伙子。
「不对!这不对啊!」
「他不是......」
「这、这怎么回事?」
没等底下的人商量出一个结果,颜束掐着那人脖子的手鬆了松,大拇指缓缓移动到他的咽喉下方,猛然用力摁了下去。
「啊……」这青年的嘴被迫长大着,不出两秒,他的嘴里便爬出一个手指头大小的虫子。
颜束眼疾手快地将这刚刚见光的小东西捏住了。
然而,刚刚还能在颜束手底下反抗一二的青年顿时没了呼吸,保持着长大嘴巴的姿势僵硬的躺在地上,开始皮肤发黑。
半分钟后,这里已经没了刚才细皮嫩肉的小青年,而是躺着一具通体发黑的尸体。
这一切发生不过半个钟头,整个山腰处的人从目瞪口呆到群情激奋,直到现在目睹颜束的行为后,雅雀无声。
所有人心里都盘着一个疑问,但经过了刚才的贸然出口却反被打脸的经历,此刻竟然没人敢再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了。
大族长呢?
这人既然是个被蛊虫操控的赝品,那么大族长本人在哪?
面面相觑之下,众人看见颜束踢了脚焦黑的尸体,然后直直从石桥上往下跳去,敞开的外套衣摆向后飞扬,他在半空伸展出来的树干上借了一下力,随后将自己盪到了山腰处的空地上。
「唰」地一下稳稳落地,气也不带喘的。
空地上的閒杂人等全部往后退了一步,给这位「出头鸟」让了一块地方出来。
一边警惕他突然发难,一遍又好奇地观察着。
「有封口瓶吗?」颜束的目光扫向寨子里的那群人。
「有有有,你要......什么材质的?」有反应快的接话道。
颜束:「随便。」
立马有人回自己家里掏出来一个石头磨成的小罐,打开时还有一股厨房的熟悉味道,大概是谁家的盐罐子。
颜束也不嫌弃,将手里的蛊虫放了进去,随后盖上了盖子。
「谢了。」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好像是想起拿别人手短这回事,回过头知恩图报似的开口,「死的是个冒牌货,至于你们大族长,丢了。」
寨子里的众人:「......」
真是谢谢提醒了。
颜束报完这个赠罐子之恩,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人群中穿过,往东边山坳的方向走去,把这个烂摊子彻头彻尾丢给了山腰处的众人。
显然,有的是人喜欢凑这个热闹。
然而,他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回去质问裴放那个王八蛋,早上那什么态度,是不是脑子里的筋搭错了?
山谷的树林向来茂盛偏阴,即便太阳光再怎么强烈,似乎总也穿不透这些枝叶繁茂的遮挡物,所以影影绰绰之间遥遥望去,有时候竟然也分不清这些树木和人影的差别。
往东边山坳这一路上,颜束脚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