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颜束扬长而去。
胸腔里有个不听话的东西跳得有点急,让他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人被烫伤都有个缓解过程,颜束应激过了头,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发现裴放没跟上来,甚至不见人影了。
颜束停了脚步,刚刚转过身打算找人,右侧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十分轻微的窸窣声。
「你别闹了。」颜束无奈转过头,却在下一刻止住了剩余的话,本来能溺死人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
、
裴放不过站在原地回想了一下惩罚区之前的事情,颜束两三跨上了崖壁钻进树林中的小路,人影两三下就消失在茂盛枝叶中。
他刚准备去追人,却被绊住了手脚。
C区曾经遭受过来自监管处最残酷的打击,荼蘼那张修罗似的脸在许多人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止鬼脸记得他,但凡当年被荼蘼带领监管处那几位清扫过的组织,其侥倖还在系统活动的人,基本都在C区驻扎,也不可能会认错夜夜想要凌迟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夜昙需要改头换面,都是被追杀的经验之谈罢了。
「昨晚就看着眼熟,还真缘分匪浅。」
「监管处的主事人光临,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跟咱们C区的各位生分了不是。」
对他们的脸,裴放是陌生的,不如鬼脸那么有记忆点,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但监管处近几年以来十分低调,几乎不怎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到底是让各组织的爪牙都能在外面耀武扬威了,怪不得夜昙整天嚎叫着想退休。
或者说,他们被当年噩梦般的仇恨迷昏头了,觉得荼蘼只要出现,他们就一定能把他拿在手里任意报復似的。
裴放脚下连一厘米也没有挪动,很快被这三个人团团围住,他微微抬着下巴,没有应和这些人,手已经摸到腰间的匕首上了。
他想,颜束这王八蛋不仅脚下抹了油似的,也还真是个乌鸦嘴,说把刀留给他,就果真能碰上麻烦事。
这时候,两人同时想起来,混在一起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跟对方建立通讯程序连结。
现下找不到人,顾不得担心自己之下,才发觉有点不太方便。
不过话说回来——
「谁需要谁救,还说不定!」
跟前的三人好了当年的伤疤,看见浑身是伤的荼蘼,就忘了疼,跃跃欲试地不断靠近,兔起鹘落间,裴放手里的匕首向右飞了过去,身体猛然向左撤了步子,一个过肩摔打破了僵局。
匕首再次回到他手里时,已经染了血。
与此同时,裴放的大脑一阵嗡鸣,视线渐渐暗了下去,四肢想灌了铅一样变得越来越沉。
他不由分说地往胳膊上划了一刀。
耳边才有了点声音,但仍然像是灌了水。
「这人是不是疯了?刀子往自己身上捅。」
「管这些做什么,先把他绑了,等出去再交给上边儿。」
裴放身体还有多年在危险中练出来最基本的条件反射,他猛然在伤口上重重摁了一下,凭藉下意识踹开一个扑过来,匕首顺势刺了出去。
一击即中后,裴放飞快往后退,耳朵边的声音彻底变成了一串泡沫,他看到三个模糊的影子追了上来。
「饶命啊,我就只是路过......你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与人为善就是给自己行方便,你也不想以后处处是绊脚石对吧。」
「少侠啊,大人啊,帅哥啊......」
颜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自己还没任何动作,这位......老头就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地求饶了。
这下就算他想动手也得想想怎么这个乌鸦的继承人先停止引吭大叫。
「闭嘴。」颜束不耐烦地揉着耳朵,觉得自己距离聋了可能也就这一两秒的事情。
「啊——」
「我从小孤苦无依,死了没人下葬,你要是真想杀了我,也要让我自己先找个坑吧。」
他到底长得多么凶神恶煞,五官都写着「死」字吗?
至于哭得这么情真意切?
眼看这位白髮满头的老人长大了嘴巴,打算嚎第二嗓子,颜束觉得手臂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了,随手扯了一个树枝就横着塞进了这位「满分弔唁员」的嘴里。
「呜......」
「你再哭喊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塞进你的喉咙里,让你咽下去。」颜束眯了眯眼睛,咬着牙警告他。
白髮老头抖了一下,用袖子抹了满脸挤出来的眼泪和鼻涕,咬着树枝,胆战心惊地看向颜束:「你在这儿干什么?」
「等人。」颜束不是很想跟一个老疯子说话,搭了一句就转身走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往下遥望。
只可惜这里的树木杂草都太过茂盛,根本看不清下面的任何动静。
算了,下去找找,谁知道裴放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哎哎哎,留步啊!」
颜束刚要转身走,身后的老头就开始吼叫着。
他没理,径直往下走。
「少侠,帅哥......」老头一个灵活的箭步衝上前扯住了颜束,笑眯眯地弯着眼睛,「等人不如去我家坐坐,我家就在山顶。」